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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珀(276)

只有坤信能够坦然倾听他的鼾声,坤信是日夜都能补眠的,当段提沙的鼾声把他从梦中惊醒之时,他会静静的伸出手去,捏捏对方的鼻子或者嘴唇。他的手是这样柔软单薄,像一片轻轻的叶子。小小的撩拨与玩弄都像是羽毛一般,被段提沙喷出的气流吹拂出了老远。

段珀希望段提沙可以长命百岁,所以看不得他胡吃海塞。可是段提沙满脸放光的坐在一副藤制沙发上,如同一尊大佛,却是满不在乎。仰头望着他那长手长脚的瘦儿子,他满面笑容——老虎三十出头了,可是依旧是当年那个模样。他已经看不出对方的变化,甚至快要看不出对方的美丑,只是觉得老虎好,好的可爱又可怜。思及至此,段提沙柔情万千的皱起眉头一撅嘴,然后无论如何要把儿子抱到自己腿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皙皮肤,他要摸摸儿子的细骨头。

经过段珀这一番吵闹,段提沙暂时不敢再提养小鬼的事情了。在高僧的指点下,段提沙转而请来了一尊四面佛,正好他所居住的“西边”庭院宽敞,这时就专门收拾出了一块花草芬芳、八面来风的空地,专来安放这尊佛像。这种行为,倒是引得人人赞赏。四面佛约有一米多高,金光璀璨,周围装饰的也是花团锦簇、五色缤纷。每天都有仆人过来供奉香火水果,段珀也时常过来拜上一拜。又因这四面佛是个喜热闹、好女色的神灵,所以段提沙隔三差五的还要找来几名妙龄少女,光着屁股在佛前跳上一段舞蹈。每当少女翩翩起舞时,段提沙领着坤信站在一边旁观,就和四面佛一起愉悦了。

无事的时候,段提沙也会跪在四面佛前,嘀嘀咕咕的讲述自己的隐忧——儿子不让自己吃肉,这当然全是好心,可是松软的米饭和寡淡的青菜根本填不饱他的肠胃,他这一辈子就是个野人似的肉食动物,难道到了老了,反而是要天天挨饿了么?另外,他虽然一直在服用药物,可是手脚还是日益笨拙了。他现在已经无法抱起坤信,可是坤信这样娇嫩,是走不得长路的呀!还有他的宝贝老虎,老虎最近又开始闹头疼,这自然是全怪他当年下手没轻没重。他是很后悔的,神灵能不能帮帮忙,救救他的老虎呢?

段提沙心平气和的和四面佛打商量,希望对方看在自己一片虔诚的面子上,可以帮帮忙。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之内,家中生活一切顺利,可是段珀依旧头疼,所以也不知道四面佛到底有没有大显神通。

泰国高僧还留在段家,高僧现在感觉段提沙是个魔鬼。高僧年纪大了,经过风浪,看破红尘,是最睿智最慈悲的人。但是和段提沙交谈久了,他发现这位将军着实是不可救药。常言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又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而段提沙素来不知何为苦海何为彼岸。更觉察不出屠刀的坏处,成佛的好处。他除了怕老怕死之外,几乎就是毫无畏惧,除了牵挂段珀与坤信之外,也再无半丝温情。高僧看着段将军那张透出光芒的白胖面孔,心头一阵一阵动荡,认为对方真是天生邪恶。

高僧和段提沙这个魔障谈不拢,但是依旧温和。段珀也知道自己那父亲是个异人,故而把高僧接到自己所在的“东边”,天天向高僧倾吐心事。高僧没想到那样一个父亲会养出这样一个儿子——从段珀的言谈中,他感受到了无边的寂寞与迷茫。高僧在段珀这里又住了一个多月,然后执意要走。段珀挽留不住,便派人将高僧恭而敬之的送回泰国,又在那庙里大大的奉献了一笔金钱。

在做这件事的同时,段珀把快乐送进了学校里去。快乐和开心成了同学——本来开心应该比快乐高一年级,可是因为成绩太差,所以留了一级。因为此事,他还在家挨过爸爸一顿好打。其实张启星倒不是恨他不学文化,反正张启星自己也没什么文化;张启星只是觉得儿子不如人,丢了他的面子。兄弟两个进了学校,就不再是先前家里的小崽子,也要使用学名了。这件事自然是要交给张启星来做,而张启星学问有限,倒是意图将其推给段珀解决。

段珀不管,段珀连小学都没有读完。张启星到了这时,只好打出长途电话,让自己麾下一位擅长算命看风水的参谋帮忙,给两个孩子取一对吉利名字。那位参谋依照生辰八字作了一番推算,末了果然得出成果。开心就叫张景恩,快乐叫做张景泽。缅北司令部里还有一位小二少,这回也跟着一并混了个大名,叫做张景沛。

张家两个小兄弟这回有了名字,然而都不在意,尤其开心已经在学校内混了一年,人人都称他为张开心,虽是如今摇身变成了张景恩,可旁人都不认他这新名字。开心和快乐本就是一对淘气鬼,这回名正言顺的凑到一起,越发无所不为,时常要被老师呵斥,然而脸皮颇厚,满不在乎。如此过了两三个月,他们那各科成绩都是惨不忍睹,唯有英文还好,而且还不知不觉的学了几成缅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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