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马泽一起上了床。马泽以为他是别有所图,正要微笑着去拥抱亲吻他,没想到他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一旁,忽然开口说道:“马叔叔,我觉得生活很无聊!”马泽一愣:“无聊?”段珀点了点头:“我没有事情可做,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马泽自从退休之后,每天生活的自在非凡,倒是不曾体会过段珀的这种烦恼。略微思忖了一下,他对着段珀笑道:“老虎,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去找个喜欢的人恋爱呢?”说着他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蛋:“老虎这么帅!”
段珀听到这里,却是立刻摇了头:“我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对于段珀来讲,这个问题就一言难尽了。于是他转而又问:“除了恋爱,还能做什么?”“哦,那太多了。只要不犯法的话,你可以去做任何事情。”然后他诧异的笑了:“奇怪,你这样的年轻人,怎么会觉得自己没事可做?你比将军更自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新加坡?”段珀叹了一口气:“马叔叔,就因为爸爸不自由,所以我也没有自由。”马泽略感妒忌的笑了:“孝顺的老虎,段将军是多么的幸福。”
段珀听到这里,心中忽然想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幸福,可我自己并不很幸福。我这一世是逃不脱了,等到下辈子,让我遇上一位普通的爸爸吧!”段珀侧卧下来,轻声说道:“马叔叔,你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我陪你睡觉,好不好?”马泽展开被子躺下去,微笑答道:“求之不得,当然好。”马泽抱着段珀,两人规规矩矩的睡了一夜。
翌日马泽乘坐段珀的汽车前去机场,段珀则是自行回了家——甫一进门,迎面就遇上了怒气冲冲的段提沙。“呀哈!”段提沙质问他:“你到底是谁的儿子?”段珀的情绪有些低落,所以不想答复,低头就要绕开他。段提沙看了他这个漠然的态度,越发感觉自己受了冷遇,气的一把抓住了他的细胳膊:“你要到哪里去?你老子在和你说话,你听不到吗?”段珀皱着眉头甩了一下,然而力量有限,没能甩开父亲的大手:“马叔叔难得来一趟,我多陪陪他,你闹什么?”随即他抬头看了段提沙一眼,心思忽然跳跃到了其它方面:“爸爸,你看你胖成了这个样子!医生说过让你少吃肉,你从来不听,你再胖下去,心脏会受不了的!”
段提沙一听,终于是彻底爆发了:“噢,说来说去,你不过是嫌我老了!”段珀被他揪住胡搅蛮缠,忍不住也来了气:“什么屁话!你是我爸爸,我怎么会嫌你老?”段提沙被他问了住,然而气喘吁吁的瞪着他,仍旧是不肯放手。他怕老,怕自己因为老而变得惹人嫌恶,尤其是,惹儿子嫌恶。他比马泽大不了几岁,可的确是比马泽显老了,因为他胖,而且腿脚不灵便,走起路来拖泥带水。“老又怎么样?”他气咻咻的咬牙恨道:“我不但会老,我以后还会死。我死了也要带上你!你厌恶我么?哼,厌恶也得忍着,我会让你一直陪我到棺材里去!”
段珀听了这话,毫无感触,反而是由着性子大声怒道:“随便,没关系!我早就认命了。死活我都不怕,你不用拿这种话来吓我!”说完这话,他用力的抽出手臂,扭头便走。而段提沙怒视着他的背影,忽然很想抱着他一起跳进烈火里去。一个小时之后,段提沙消了气,厚着脸皮去向儿子赔礼道歉。段珀不同他一般计较——他活了将近三十年,已经对于父亲有了彻底的了解,同时是发自内心的“认了命”。他也知道自己的人生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去细究那问题的必要,因为一切都不可更改扭转了。
他决定就这么混下去,等到父亲死掉,自己的生命也已过去大半,这辈子就可以完结了。这就是所谓“爱”的力量。段提沙现在越发善于拿捏这“爱”的力度,让他连叛逆的机会都没有——每在他蠢蠢欲动着想要自立门户之时,段提沙就会柔如春水般的流淌过来,四面八方的将他温暖淹没。
段珀对段提沙说:“我想去新加坡玩一玩,听说那里很好。”段提沙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答:“好啊,当然可以。但是这几天爸爸的心脏不舒服,你下个月再出发吧!”到了下个月,段提沙又添了新病。段珀又对段提沙说:“启星开矿,愿意带我入股。我打算趁机亲自去看一看,如果情况很好的话,我们也可以买一处矿。”段提沙答道:“好啊,当然可以,但是——”段珀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我知道你近来肝脏不大舒服,要不然你就先搬进医院去住吧,等我回来了,再去接你回家。”段提沙张了张嘴:“你——”段珀板着脸,横了他一眼。他讪讪的闭了嘴:“好啊,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