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摆摆手:“咱们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我在那边住久了,出来反倒不惯。这样,下次你来槟城,我们好好的相聚一次!”
顾凌二人高声寒暄,亲热的有如异姓兄弟一般。正嘻嘻哈哈的对日后合作进行展望之时,凌霄身后的汽车忽然开了门。
只见车内伸出了一条腿,紧接着又有一根乌木手杖点在地上,最后,沈静把头探了出来。
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因为身体瘦削,所以倒把西装穿的格外笔挺。顾理元见了他,很是纳闷,刚要发问,却听身后不远处的弟弟欢喜的喊了一声:“沈先生!”
沈静愣了一下,扭头左右望了望,很困惑的自语了一声:“阿初?”
此时顾理初已经跑了过来:“沈先生!你从上海回来了?”
沈静这回看清了眼前人的面目:“阿初……是,我回来了。”
顾理初歪着脑袋笑起来,一双灰眼睛在浓密睫毛的掩映下,闪烁着清澈的水光:“那你还走不走了?”
沈静也笑起来:“你想不想让我走?”
顾理初还是笑眯眯的:“你不要走!我买了一顶很漂亮的帽子,下次我戴给你看啊!”
沈静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在嘴角凝成了一层霜:“阿初宝贝儿是怎么打扮都好看的。我不看了,让你哥哥看吧!”
顾理初一摇头:“哥哥已经看过了。”
沈静凝望着顾理初,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面前这个傻男孩子,不只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爱人,同时也代表着一段他那人生中最鼎盛的一段岁月。
在那段时光里,他的生活是浩瀚夜空中的星河,尽管背景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然而其间偶尔光芒闪烁,于他来讲,便已经是顶灿烂的天地了。
他与整个社会都是背道而驰。他竭尽全力的想要把旁人踩在脚下,却忘记了自己尚未翻身。在四周丛生的敌意中,只有这个阿初,看起来是那样的好,好的让他忘乎所以,竟然还奢望起天长地久来!
“阿初。”他很平静的说道:“我要走了。你没事的时候,多想想我。”
顾理初拉住了他的手:“你要去哪里啊?”
顾理元这时忽然开了口:“阿初,别问了!人家还要赶时间乘飞机呢!”
顾理初回头看看哥哥,然后转向沈静,锲而不舍的摇着他的手:“你要去哪里啊?什么时候回来呢?”
沈静把手轻轻的抽出来:“我去马来亚。两年后回来。”
顾理初皱起眉头:“也是两年啊……早一点好不好呢?两年太久了!”
沈静点点头:“还晓得让我早点回来,算你有良心……你等着我吧!”
顾理初抬头望着沈静,觉着沈先生今天好像同往常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呢,却又说不出来。
而沈静的一双眼睛躲在墨晶镜片后面,神色不露,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好像是忍着不哭的模样。
凌霄这时在一旁咳了一声,又抬腕看看金链子手表:“我说,咱们该走了吧?”
沈静伸出一只手臂抱了抱顾理初,低声说道:“阿初,再见。”
顾理初任他抱着,自顾自的用手指在他脸上抹了一下——抹出一道浅浅的泪痕。
沈静抱过他之后,便放下手,转身向凌霄走去。
顾理元眼看着他经过了自己,忍不住问道:“你也要去马来亚?”
沈静脚下不停,只轻声答道:“都是你害的我!”
同前些日子相比,沈静的腿脚显然更利落了一些,行走之时也不必完全依靠那根手杖。顾理初眼望着他的背影,很好奇的问他哥哥:“沈先生的腿怎么了?”
顾理元叹了口气,拉住他的手回身走向汽车:“我们回家吧!”
虽然时间已经不甚充裕,然而凌霄依旧走的很从容,并且还有闲心且走且聊:“喂!你认识顾理元的弟弟?”
沈静抬手扶了扶墨镜,顺势在脸上蹭了一下:“先前认识,也是好久不见了的。”
凌霄斜着眼睛看了看他,又若有所思的思索了一瞬,忽然抬起手,一把就摘下了他的墨镜。沈静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抬手挡了眼睛:“你干什么?”
凌霄又硬行扯下了他的手:“你怎么好像哭了?”
沈静闭着眼睛扭过头,同时向凌霄伸出手:“胡说八道!快还给我,我怕光!你想让我彻底瞎掉吗?”
凌霄看不出端倪来,就把墨镜还给了沈静:“哼哼,你还真是娇贵,走路会瘸,见光要瞎。我简直不知道怎么招待你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