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棠起床,洗漱,更衣,喘气;服用营养药丸和消炎药片,喘气;喝半瓶白兰地,吃小半碗米粥,喘气;吃粥时手没端稳,把粥碗扣在裤子上了,于是重新洗漱,更衣,喘气……
他那动作并不比蜗牛爽利多少,所以虞光廷能够很有闲暇的给盛国纲打去电话,通报自己的胜利消息,顺带着又确定了那饭店地点以及相会时间。
盛国纲很兴奋。
他早早就赶到了起士林餐厅,将雅间和菜谱都预订完毕,以求能将万事都做得齐备。依照本心来讲,他对虞幼棠其实是怀有尊敬的——虞幼棠为人又温和又随意,目光中都透着诚恳与善良。盛国纲认为这样的人,纵是穷困落魄了,也会带着一点高贵的成分。
而相形之下,他就觉着虞光廷这弟弟孟浪轻浮,简直有点贱头贱脑的。
在下午一点多钟左右,虞家兄弟准时赴约。
在饭店门口下车时,这对兄弟由于一起都是黑色的薄呢洋装打扮,身量又仿佛,瞧着好像双生子一样,倒是引来许多注目。
盛国纲是一直站在门口预备迎接的,这时就立刻堆上满面笑容,大踏步的走过来伸出了双手:“啊呀,虞先生!上次车站一别,你我可是好久都不见啦!”
虞幼棠拄着手杖站立着,微微的有点儿喘。脱下手套和对方轻轻一握,他也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我没想到盛先生这样惦念着我,简直感到受宠若惊啊。”
这时一阵秋风掠过,盛国纲忽然醒悟到虞幼棠怕冷,就赶忙做了个“请”的手势:“虞先生快请进,仔细在外面受了寒风。”
盛国纲此时闹起了急性子,挤到前方要来代替侍者带路。走到半路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虞家两兄弟互相挽了手臂,那姿态虽是自自然然,但总让人想起一场西式婚礼的风光——红毯漫长,上面走着一对衣冠楚楚的新郎。
盛国纲觉着脑海中这场景实在诡异,忍不住就偷笑了一下。
一时进入雅间,这三人相互谦让一番后,也就各自落座了。盛国纲坐在当中隔开了两兄弟,先是对着虞光廷笑着一点头,而后就转向了虞幼棠问道:“虞先生这一阵子,是住在金先生那里?”
虞幼棠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脸上白中透青,是半分好气色都没有了,然而依旧微笑着:“是的,我经常在他那里住。”
盛国纲为了不受干扰的和虞幼棠做一番长谈,这时就命侍者将菜尽数上桌。虞光廷看看盛国纲,又看看虞幼棠,感觉这两个都是自己所喜爱的人,心里倒是快乐得很,能够一身轻松的连吃带喝。可惜他乐极生悲,吃到一半时中途出去解手,结果冷不防的遇见了冯希坤!
冯希坤好一阵子没见着他了,此刻自然喜出望外:“子俊,这些天怎么不见你出来?”
虞光廷没空搭理他,迈步就要往回走:“我在家修身养性来着!”
冯希坤一把就将他扯住了:“那怎么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肯接?”
虞光廷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天天听电话,怎么修身养性?”
冯希坤今日是和一群朋友来此吃喝,如今也带了几分酒意。眼看着虞光廷对自己趾高气扬不理不睬,他一急之下拽了对方就往外走;虞光廷身不由己的跟随了他,不禁大声问道:“哎?你要带我去哪里?
冯希坤头也不回的答道:“我有话和你说!”
且不论那冯希坤到底有何要讲,只说虞光廷一离了雅间,盛国纲登时觉着眼前清净起来。放下叉子转向虞幼棠,他很怜爱的笑道:“知道你肠胃不好,少喝一点汤总没关系吧?”然后他伸手在下方摸索着拍了拍对方的大腿:“这房内暖和得很,你要不要脱了这外面的大衣裳?”
虞幼棠用勺子蘸了一点浓汤送进嘴里抿了一下,而后扭头对盛国纲微微笑了:“盛先生,那天在火车上我冒犯了你,你可不要见怪。”
盛国纲把椅子向对方挪近了一些,就觉着这虞幼棠无一处不好:“我怎么不记得你冒犯过我?”
虞幼棠垂下眼帘,嘴角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是似笑非笑:“盛先生,不要吵我,乖。”
盛国纲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大着胆子探头凑到了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问道:“那按照你的标准,我算不算得上乖呢?”
虞幼棠也笑出了声音:“一撵就走,很乖。”
盛国纲嗅着虞幼棠领口处隐隐散发出来的芬芳,忽然有点儿腿软:“我既然是这么乖,那虞先生可肯给在下什么奖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