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棠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有点要坐不住,就暂且放下话题,颤巍巍的回身四处摸索,想要抬腿上床。虞光廷看他像个美人灯似的飘飘摇摇,就蹲下来为他脱了皮鞋,又仰头问道:“哥,你要睡觉了?”
虞光廷如今只要一开口说话,虞幼棠就想发火——可他又没有那么强的精力去持续恼怒,所以只得压下胸中一口恶气,低声说道:“今天晚上你不要走,我们聊聊。”
虞光廷听了这话,脸上显露出为难神色。双手托着他哥哥的一只脚,他锁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末了将虞幼棠那条腿抬到床上,起身说道:“那我得打个电话去请假才行。”然后不等虞幼棠回应,他自己扭身便跑出去了。
虞光廷很怕在二楼走廊里会遇见盛国纲,不过盛国纲此刻老老实实的坐在楼下客室内,并没有贸然出现在他面前。站在走廊尽头的电话机旁,他变换了各种语气,时而撒娇时而撒泼,开动着脑筋和电话那边的冯希坤斗智斗勇——冯希坤着实是太爱他了,像猫抓老鼠一样,简直恨不能从早到晚的用嘴叼着他。
最后他豁出命来,和冯希坤死犟到底,终于得到了在虞宅留宿一夜的许可。站在楼梯口唤来一位不甚偷懒的仆人,他让对方出门把冯家的汽车打发走了。
然后他回了虞幼棠的卧房——兄弟二人既然有了一夜的功夫,那眼下也就不必过于着急。大眼瞪小眼的相望片刻,这两位一起宽衣解带,共同放水洗澡去了。
他们把楼下的盛国纲给忘记了。
虞家两兄弟在沐浴过后,裹着睡衣倚靠床头并排坐了,统一的都是香喷喷。
薄棉被整齐的在床上铺开,向上搭到二人的大腿——春天了,这么着也就不冷了。
默然片刻后,虞光廷绞尽脑汁的没话找话:“哥啊……你喝没喝过可口可乐?”
虞幼棠扭头望向他:“什么?”
虞光廷不敢正视他,对着前方比比划划:“一种外国汽水,黑色的,别人从上海带回来许多,明天我给你送几瓶。”
虞幼棠急促的叹了口气:“老二,你还真是心胸宽广。”
随即他忽然发现虞光廷那脖子上点缀了一串红痕,就不假思索的用手指摸了上去:“这是受了什么伤?”
虞光廷痒的一歪头:“不是伤。”
虞幼棠还没反应过来:“不是伤是什么?”
虞光廷自己抬手,在那红痕上挠了两下:“冯希坤亲的。”
虞幼棠当即厌恶的转回前方,同时把手指在棉被边沿蹭了两下:“这样的日子,亏你还过得下去!”
虞光廷斜眼看了看蜷在角落处打盹儿的小猫:“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没本事,吃不了苦,又找不到富家小姐和我结婚——冯希坤愿意养着我,那我就混一天算一天啰。”然后他又瞟向虞幼棠:“难不成你老哥非得看我冻饿而死才甘心啊?”
虞幼棠听闻此言,忽然来了力气,转身就给了虞光廷一记耳光:“混账!”
虞光廷挨了这个嘴巴,虽然不疼,可也吓了一跳:“你打我干什么?”
虞幼棠气的面孔雪白,浑身乱颤:“你……你……你这畜生,虞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虞光廷不屑的“哼”了一声:“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姓虞的,我自己都不要脸了,还管什么虞家!再说虞家和我也没关系啊,你不是和我分家了么?”
虞幼棠抡起手臂,鼓起劲来又给了他一巴掌:“你现在到底还有多少债务?我给你还,我养着你,我只求你不要出去给我丢人现眼了!”
虞光廷一听这话,像个顽劣的小孩子一样,反而更要和他哥哥对着干了:“用不着!你留着你的钱买酒买药去吧!你这喝喝酒、吃吃药,日子过得多好啊。我要是回来了,还得麻烦金光耀过来杀人,那怎么好意思呢!”
虞光廷总觉着自己是受了委屈的,所以很想在虞幼棠面前闹一闹,闹够也就算了;然而虞幼棠并不能体谅他这种娇儿的心情,只是被他那左一句右一句的歪话气的头晕目眩,咬着牙接连打他。后来虞光廷被打急眼了,下意识的回手也拍了哥哥一巴掌——拍在了手臂上,不重,可是不知道怎么就使巧了力气,打出“啪”的一声脆响;而虞幼棠应声而倒,一头便栽倒床上去了。
虞光廷这回可真是吓坏了,连忙起身爬去看望虞幼棠:“哥,你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