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这宅子也是租赁下来的,不过先前乃是个小阔佬的府邸,所以前后两进大院,不但房屋结实,内中布置的也好,一色西式装饰,其中夹杂着几件中国木器,所起作用无非是点缀罢了。
听差见老爷回来了,忙不迭的赶进来端茶送水。沈傲城屏退了下人,和顾云章隔着一张茶几相对坐下。端起一杯热茶送到嘴边吹了吹,他试探着抿了一口,随即抬头对顾云章一笑,压低声音道:“顾老弟,我这两年在承德,时常能听到你的大名啊!”
顾云章知道他的意思,立刻摇头说道:“原来那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沈傲城本来对他的义举十分钦佩,此刻要趁机赞美恭维两句;没想到他竟是很严肃的回避此事,不肯谈及。垂下眼帘思索片刻,他反应过来——抗日虽是义举,但他这义举进行的虎头蛇尾,反倒惹人闲话;还不如当初随着大部队南撤,不落人的口舌;或者是早早的举了白旗,索性由人笑骂。
他恐怕这事已成了顾云章心中的痛处,所以立刻改换话题,预备聊些家长里短。哪知未等他开口,顾云章那边却是先行盘问起来了。
第49章 沈家秘史
顾云章像过堂审贼似的,把沈傲城的家事盘问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这沈傲城共有一妻一妾两个女人,一大一小两个儿子。正妻本是他在中学里认识的女同学,生的面目姣好,然而病病歪歪、尖尖酸酸,性情十分乖戾。两人自由恋爱,成婚不久后就闹翻了。这正妻七死八活的生下长子沈天理,因抓不到夫君的影子,所以就镇日挑唆儿子,以至于沈天理见父如见仇,张嘴便是吵闹,伸手就是要钱,毫无父子情分。
再说这沈傲城自从做生意发达之后,便在外面娶了个知心合意的姨太太,也不敢往家里领,只在外县赁房居住。这姨太太也给他生了个小儿子,名唤沈天杰,落地就是睁眼瞎,毫无治愈的可能。沈傲城爱屋及乌,对这瞎儿子十分宠爱,一家三口倒也和美。如此一过八九年,去年却是遭了灾星——先是正妻病故,随即姨太太大清早上出门摔了一跤,倒下后就再没起来。
沈傲城在短时间内就成了光棍,真是哭完东家哭西家。装殓了这一妻一妾之后,他把沈天杰带回家中抚养,同时心灰意冷,又觉世事艰难,就把汽车公司也脱手卖给本地一位有名的军头,自己落了点钱,准备回家好生过日子去。
沈傲城那家本是安在承德的,往日他不大回去,也不清楚家中情形;这回与长子朝夕相对了,他才发现沈天理已然学出一身恶习——虽是个男孩子,然而生性刻薄,毫无气量;同时又是文不成武不就,只在吃喝嫖赌抽五科目中能做个状元。沈傲城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要说已然萌生养老之意,就算是继续在商场上打拼,那赚来的钱财也不够这儿子挥霍;况且也不能真把钱全供给沈天理,身边还有个沈天杰呢!
沈傲城没有办法,只好效仿孟母,一路迁到北平,想要把沈天理同先前的环境隔离开来。
顾云章听了他这一席话,旁的没往心里去,只有这两个儿子的姓名让他心中一动。
转向沈傲城,他出言问道:“我前两年遇到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名叫沈天生,和你大儿子很相像。”
沈傲城睁大了眼睛:“天生?”随即他笑起来:“你是在哪儿遇见的?我有个侄子,也叫天生。”
顾云章也笑了:“察哈尔,清余县。”
沈傲城一拍手:“那就是了!沈天生,我大哥的儿子。”
顾云章继续说下去:“天生死了。”
沈傲城听后皱了一下眉头,显然是对此毫不关切:“是么?真是可惜,我那大嫂生育晚,天生比天理还小好几岁呢。这辈子给我大哥那种人做儿子,也算是不幸,愿那孩子下辈子托生到个好人家去吧!我那大哥啊……太不是人了!”
顾云章见他这叔叔连侄子的死因都不问,自己也就不去细讲,只问:“听天生说,你把你嫂子拐跑了?”
沈傲城听闻此言,登时怒发冲冠:“我就算十世没有见过女人,也不会拐他的老婆!”
沈傲城委屈而愤慨的向顾云章讲述了自己的冤情——他绝没有勾引过嫂子,虽然那小嫂子是他大哥新娶过门的,今年只得二十岁,并且风骚入骨。
据他所说,天生之父沈大老爷是个无耻之徒,当年因怕沈傲城这弟弟分他家私,便使用种种手段将其逼走,行径十分卑劣。沈傲城在外白手起家,也从不与兄长联络。前两年沈老太爷过六十阴寿,沈傲城迫不得已回了一趟家,结果那小嫂子就看上他了,百般挑逗,幸而他毫不动心——也是看不上他大哥用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