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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徒(265)

顾云章熬过了这一阵痛楚,然后就试探着动了动手指。

手指是能动的。

他又小心翼翼的蹬了蹬腿——腿也有知觉,不过一动之下,牵连着大腿腰间后背都疼的撕心裂肺,也不晓得是受了多么严重的伤。

他是最能忍痛的,这时也情不自禁的含了一点泪,一口气吸进去,简直不敢轻易呼出来。

煎熬片刻后他又有了新发现——自己目前是个一丝不挂的状态,身上就只盖了一条薄如蝉翼的旧床单。

这让他略觉不安,不安之余就觉得门口一暗,却是有人脚步沉重的走进来了。

他来不及阖目装睡,只好侧过脸去望向来人;而对方见他清醒了,却仿佛是极其欢喜,高高兴兴的走到床前弯下腰,大声问道:“兄弟,你醒啦?!”

顾云章直愣愣的看着他,就见这是个高大结实的汉子,生的眉清目朗,很有一点爽朗豪迈的气派。面向对方张了张嘴,他忽然长了心眼儿,暗想这人是干什么的?看模样应该是个汉人,但是这地方的汉人大多都和山民们通婚合居,而自己这两年对于附近寨子骚扰极大,万一暴露了身份,再遭了这人的毒手可怎么办?

思及至此,他把嘴又合上了。

那人见顾云章望着自己只是发呆,就伸手轻轻一拍他的脸蛋:“兄弟?说话啊!”

顾云章依旧是不言语。

那人脸上的笑容渐渐退了潮,口中咕哝道:“哑巴?”

顾云章这回出了声,轻细的有如蚊子叫:“不是。”

那人好像很怕顾云章是哑巴,如今得了回应,就又重新高兴起来,并且搬了个小板凳到床前,面对着顾云章一屁股坐下来了。

“我是昨天早上,在那边河滩上把你捡回来的!”那汉子开诚布公的说道:“算你命大,在岸滩上搁浅了,否则再往下冲两里地就是瀑布,到时候非摔死你不可!”

顾云章嗫嚅的答了一句:“多谢你。”

那人又问道:“你是从哪儿过来的中国人?是国军的士兵还是本地的侨民?我看你像个兵。”

顾云章脑筋一转,随即却是摇了头:“我……我不知道。”

那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是谁?”

顾云章半闭了眼睛:“头疼,不知道。”

顾云章不好对那人交待自己的实情,撒谎又怕编不圆满,忽然想起当年在白家堡打家劫舍时,有个小喽啰从山上滚坡下去磕了脑袋,醒来之后连自家老娘都不认识了;故而他决定效仿喽啰,一问三不知的装傻。

他既然傻的彻底,那汉子也就无计可施,只得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原来此人名叫陆正霖,本是辽宁人氏,当年是跟着蔡师长撤退入缅的,在队伍中是个小小的军需官。后来蔡师被改编的乱七八糟,蔡师长本人也被排挤的不见了踪影;这陆正霖在经过了一场败仗之后就做了逃兵,偷偷跑来此处安身立命。

陆正霖在此地孤身一人,依靠手艺活命,居然活得还挺不错,只是寂寞得很——首先,他根本就看不上掸族山民,总嫌这帮人不开化,像野人猴子;而且和这些人们也谈不拢;其次,他虽也有心讨个女人成个家,可山中男女又有嚼槟榔的习惯,将口牙齿搞得乌漆抹黑,顺嘴淌红汁水。依照他的审美观,婆娘自然是白白净净的好,皮黑牙黑的女人着实是让他提不起兴趣来。

诸如此类的不如意,还有许多,此处也就不再一一列举。总而言之,这陆正霖如今除了干活吃饭之外,再无消遣,终日一个人坐在这所小房门前,只有听鸟叫的份儿。在这种情况下,大河忽然给他推来一个活生生的同胞,这怎不让他十分欢喜?而且他对顾云章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是有口热气能说话就行!

坐在床前向顾云章高谈阔论了一番,陆正霖过足了说中国话的瘾,然后就起身出门,抱进柴草点了炉子,又拿出珍藏着的白面腊肉等物,做了一锅热腾腾的面疙瘩汤,里面还煮了些许野菜。盛出一碗端到床边,他用一柄铜勺子在其中搅动不已,口中安慰道:“兄弟,过去的事情啊,想不起来就先不想啦,当心闹得头痛;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康复了再想也不迟。”说着他将一勺子面汤送到了顾云章嘴边。

顾云章极力探头喝了面汤,心想自己这是走大运了!

陆正霖并不是个话痨,只是憋的久了,忍无可忍的非要唠叨一气才能痛快。说起来他和赵兴武算是老乡,那讲话的口音十分相像,所以顾云章边听边回忆赵兴武,从赵兴武身上又牵连到了沈傲城,最后就想起二叔的扣子还装在衬衫口袋里,而衬衫当时被自己脱下来包裹杜楚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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