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黄翎把地图放到我面前,问:“王将军带了多少人?在什么地方伏击?”
黄翎指着离城渡口西边,一条分岔而出的水道说:“带了前锋军的一半人马,从这里出发。他早就应该回来了。末将正在想该怎么办才好,您就来了,及时的很!”
我勃然大怒:“不是说上岸后,便由陆路进攻么?为何擅自行动,若王将军回撤时若暴露了我军在水路上的大部队所在方位,那我们几万兄弟都要埋骨于此了!”
黄翎犹豫着没敢吭声。我知道,他是跟着戚家公打天下的老将军了,连陆继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我了。
龙鸦拉了拉貂绒披风,瞥了黄翎一眼冷言道:“如果连手底下的人都无法掌控,还做什么将军?我看你不过是来讨口棺材罢了。”
黄翎冷汗下来,顺着龙鸦的话,我一拍桌子厉声道:“现在我负责指挥戚家军!”
黄翎这才道:“北军一直和守城军对峙,但自从北军攻下京城附属各州,中原的不少大将陆陆续续都归顺了北王,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人外号罗刹愁。他使得一双狼牙,据说一只狼牙戟重若千均。他的骑兵队所向披靡,归顺北王后他便调至封守通往京城的各条要道,末将等全靠熟悉水道,乔装改扮才勉强登上岸。这样一来,末将等便无法完成陆路滋扰北军的任务,无奈之下,才……才……”
我没有说话,静听他细说。黄翎抬头看看我的表情,犹豫着说下去:“末将早已料到易大将军对末将没能从陆路阻拦北军运粮十分震怒。但这次听到北军营内线报,北军内部又开始调动兵将,正好有一支运送粮草的队伍没有厉害的将领护送。王将军认为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便亲自率军往水路伏击。”
我猛地打断他的话:“别说了!现在全军整队备战!”
黄翎大惊:“易大将军,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吼道:“北军早想一股做气灭掉中原余孽,只是中原地域太过辽阔,一直无法如愿。此次既调遣重将大举进攻中原,何故又突然调动兵将,且在这定成败之时,还无将领押运粮草,这其中必定有诈。我怕王将军中了对方的待伏反扑之计。”
想了想,又道:“北军军纪何等严谨,这么重要的消息连你这个初到离城的将军都知道了,你就不觉其中有诈吗?”
黄翎脸色顿时刷白,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北军可能想借押运粮草之机诱王将军!不,他们知道,若是京城被围困,各地义军必定来援,他们这是想引诱暗藏在各处的义军现身,然后再设伏歼灭。只要这些中原部队中计,北军就可一举了解这些后患,然后集中战斗力攻打京城。只是,他们没有料到,我率领大批援军到此,可与他们斗上一斗了。”
黄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才彻底服了我。
一时间水师前锋营人马调动,包括我带来的万余人马纷纷顶盔贯甲,骑兵队也骑上战马,跃跃欲试。我命黄翎率众架好强弓硬弩,备好火石,防止不知埋伏在何处的北军骑兵猛然冲营。又从他手下调来几个熟悉地形的士兵,率领骑兵队百人,及我手下五百名弓箭手,齐齐赶赴北军设下圈套的伏击地。
其时落日西斜、残阳如血,金色的晚霞与暗蓝的天空一齐将大地涂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地面上无垠的芦苇林在晚风之中飒飒作响,当中一条如黑龙般的军队在延绵在河道上游行。
“少生,像你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至此——”龙鸦话说一半,止住了,默默陪与我身侧,看着夕阳渐沉。
龙鸦看着夕阳过了好久,又喃喃开口,“你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即刻就要去做的,而且非做成不可,心气之高,好似纵身一跃便可直入九霄云!可你又把一切都看得太轻,什么都抓不住你,绊不到你。少生啊少生,在你心里,究竟在乎些什么?!”
闭眼深思良久,伸手探入他披风内,偷偷捏住他手腕,用只够他听得到的声音低吟道:“任由我,天高海阔流翔去,只愿你白似冰雪,同我共眺余生!”
“少生啊……”
天上的星星真亮,夜晚的颜色墨般浓重,河水被映成了一带墨色绸带,偶尔闪动着黑金色的波光。那岸边的树芦丛林只能看清个形状,影影绰绰的来了又走了。周围有芳草的清香传来、有河底的腥气泛起。船丁撑一支长篙,在青草更青处漫溯,但见河道两分,是该分别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