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外头有丫鬟进来禀告说苏守则到了,前来给文阁老和老夫人请安。
文老夫人露出几分喜色,苏守则是她娘家的外孙,嫡亲的,如今又是丈夫的弟子,也算是看着长大,向来她都是十分疼爱的,小时候还曾有过将文皇后嫁给苏家的想法。
苏守则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请安,文老夫人赶紧扶住,笑着说道:“守则来了,何必每次都这么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外祖母的多么难伺候呢。”
苏守着笑着说道:“难道就不许外孙孝顺孝顺外祖母和外祖父,我看谁敢多嘴?”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文阁老摸了摸胡子,不经心的问了一句:“那小子可是应了?”
文老夫人还不知道何事,疑惑的看向一老一小。却见苏守则脸色有些凝重的说道:“老师,章元敬在老家时已经定亲,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并不愿意毁约再娶。”
文阁老却不在乎章元敬到底是为什么拒绝,脸色已然冷了下来,冷冷笑道:“哦,没想到还是个有志气的,皇帝这次到算是有眼光。”
苏守则可不认为这是表扬,他低声说了一句:“老师,章元敬这般做,其实咱们反倒是可以放心,既然是个重情重义的,那满身都是破绽,不足为惧。”
文阁老听了这话,转头去看苏守则,眼中带着几分高深莫测,却让苏守则倍感压力,慢慢低下头说道:“老师,学生说的可有不对?”
文老夫人到底是疼爱外孙,柔声插了一句话:“老爷,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文阁老发出一声轻笑,笑吟吟的问道:“守则,看来你很喜欢这个章元敬,是不是?”
苏守则倒是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态,点头说道:“学生见过的文人不少,倒是少有几个可心的,章元敬文采不俗,谈吐有物,虽然出生不高,却不像那些寒门自命清高,确实合学生胃口,几次会友,都是尽兴而归。”
听了这话,文阁老不怒反笑,继续问道:“此前在飞鹤楼,辩论之中,你们可是持完全相反的政见?”
苏守则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是,但学生和他并不因此疏远。”
文阁老却冷冷说道:“天真,太天真,政见不同,如何为友,勉强为友,将来也只会反目成仇。那么多的史书,难道你都是白看了吗?”
“今天你为了他求情,怎么知道将来有一日,他对你下手的时候会不会手下留情!”
苏守则愣了一下,却还是说道:“若有那一日,学生也不会后悔,再者,章元敬不过是一寻常文人,与文家相比如同蚍蜉撼树,不足为虑……”
文阁老却道:“不必再说,守则,你要记住,官场之中没有蚍蜉,有时候不起眼的小人物,反倒是会让河堤毁于一旦。”
苏守则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旁边的文老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对着他微微摇头,苏守则到底是没有再争辩,他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想到那一场精彩纷呈的辩论,忽然想着,是否将来有一天,他与章元敬是否真会反目成仇。
殿试之后,三甲之中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其余人等就还需要经过考官,才能真正的入朝为官。
对于天底下文人而言,翰林院是再清贵不过的地方,别的不说,光是非翰林不入内阁这一点,就足以让大部分人心生向往。
章元敬踏进翰林院,心中回想着翰林院的编制,翰林院最大的官也就是翰林院学士,乃是正五品的官职,再往下就是翰林院侍读侍讲学士,章元敬修撰的身份乃是从六品,而榜眼探花的编修则是正七品,别觉得这官职很低,要知道许多进士一开始只能从九品芝麻官做起。
要不怎么都说一甲好呢,作为新人,他们一进翰林院就盖过了那些待了许多年,依旧还是蹉跎在庶吉士位置上的文人,更别说作为举人谋职进来的了。
作为京城最为清贵的衙门,同样也是文人心中的圣殿,翰林院如今的学士姓黄,说不上是文派还是雷派,但可以遇见的是,他对即将进门的三甲态度冷谈。
章元敬进门的时候,压根没有看见这位黄学士,出来接待他们的是作为侍讲学士的叶学士,叶学士看起来倒是和和气气,只是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将他们带着走了一圈儿之后,就直接把人送到了书房放着,丝毫没有提携的意思。
章元敬与安从容对视一眼,趁着叶学士不在的时候,安从容低声说道:“这位叶学士乃是黄学士的内弟,两人性格一脉相承,向来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最是不爱掺和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