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师并没有宣讲很久,很快就宣布文会开始,换成了楼下那两位门客来主持,章元敬也是这会儿才知道,这两位都是国子监的讲师,说话刺人的那位姓侯,爱打圆场的姓丁。
侯讲师扫了一眼人群,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试题来,偌大的一幅字悬空而起,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清楚:「上善若水,德行天下,尔若为官,德与行孰轻孰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章元敬总觉得这位侯讲师多看了自己几眼,但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却又发现侯讲师并未看过来,想来也是,今日人那么多,侯讲师也不一定能记住自己。
侯讲师挂好了试题,才说道:“一盏茶的时间,尔等可先破题,若有意者,可上来一战。”
感情这次的文会还有几分新意,飞鹤楼直接出了试题,让到场的学子们来辩论,到时候无论结果如果,总比毫无目的的文会有意思多了。
安从容最是个坐不住的,这会儿看了题目,就忍不住说道:“德行德行,自然要讲究一个德行合一,哪里来孰轻孰重,这不就跟要把人跟影子分开似的吗。”
苏守则却笑着说道:“正是说不清孰轻孰重,飞鹤楼才会选了这个题。”
章元敬一想,觉得也是,若是个毫无异议的题目,到时候出来的必定又是一番歌功颂德,飞鹤楼的主旨是为了皇家选拔人才,自然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文会。
这边苏守则思虑了几分,转头问道:“你们且说说看,德行德行,德与行孰轻孰重。”
章元敬想了一下,便说道:“若是为民,自然是德为重,若是为官,还是行为重。”
苏守则抿了抿嘴角,抬头朝着他看去,悠悠然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想法,倒是正好与你相反,若是为民,行可为重,若是为官,非得有德。”
安从容挑了挑眉头,笑哈哈的看着两人,指着他们说道:“得得得,你俩这想法截然相反,可见一见如故也无甚大用,别等这场文会结束,你俩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苏守则却笑道:“辩论是辩论,朋友是朋友,我想章弟必定不会计较的。”
章元敬也觉得如此,当年辩论会的时候,正反双方在台上吵得头破血流,下了讲台还不是相互聚餐,有些人还能成为朋友。他并不觉得一场简单的辩论会影响到他们的朋友关系,便瞪了一眼安从容,说道:“别污蔑我们的友情。”
安从容摊了摊手,这时候第一个人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去了,好巧不巧的,他的观点与苏守则相似,也觉得为官之道,德之一字是最为重要的。
能上二楼来的学生都有几分才华,这位上台之后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一时之间说的太下的人频频点头,许多人自然而然的被他带着走了。
就连安从容也忍不住说道:“守则,这人的口才几乎能赶得上你。”
苏守则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转而问章元敬:“要不要上去试试?”
章元敬也慢慢喝着茶,但笑不语,如今时间还早,上去几乎是被人挑毛病,他才不会赶着上台,多听多看才是正道。
辩论的精彩之处就是有来有往,很快,觉得行更为重要的人上台了,但相比起来,不管是文采还是口才,这个人都大大不如,更加糟糕的是,他自己的跟脚也不是很稳当。
苏守则摇了摇头,说道:“此人已然输了,用不了多久就得下台。”
果然如他所说,没一会儿,在台下频频发问之下,那人脸色难看的下了台,在他下去之后,还有人骂道:“哗众取宠,真是没啥本事。”
幸亏行之一派也不是没有人,这个人被打了下去,又有下一个上台,比起前一个来,这位学生口齿伶俐,没理的地方也能说出几分道理来,是个歪理邪说的好人才。
即使如此,中州普遍以德治天下,大部分学子的观点还是以苏守则相同,偶有不同的,也拿不出什么真材实料来,一开始听着似乎有道理,但却经不起敲打。
与之相反,德之一派人多势众,还有许多道德典范可以引经据典,实在是占据了大大的优势,慢慢的,辩论便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倾斜,最后,一个德派的学生意气风发的问道:“谁敢来辩?速速上台。”
苏守则微微一笑,挑眉看向章元敬:“章老弟,现在到时候了没有?”
章元敬喝下最后一口茶,拱了拱手站了起来,朝着高台走去,他一上台,台下微微一静,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大喊了一句:“这文会,可不是长得俊就有用的。”
章元敬微微挑眉,朱红色的衣裳衬托下,颇有几分花间树下拈花一笑的绚烂感觉,他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