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如此明艳的放在枝头,一如那一夜他临走时,看到的景彻唇边的血。当时他一直站在窗外,看着心痛,心痛的看着,但已经决定的事,不可更改。
他一贯便是这样倔强而骄傲的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有他的梦想,即使出身寒门,也自信能闯得青史一角留名,直到,遇上他……那个,拥有了这世间的一切,却始终神色淡漠全然不放在心上的男人。
他说,他不是这人间的富贵花,自然不是,纵然这人间的千树富贵,可敌得他唇边一丝清浅的笑?
那一日初见他,一袭白衣如雪,于这江南的烟雨中翩翩而至,超然,出尘……顿时,万籁俱寂,天地都失了颜色,那一刻,他以为,是瞧见了梦想。
王景彻,正是他梦想中要成为的那个人,傲人的权势,惊世的才华,还有绝世的孤独!
他从来不服输,在那个人面前却没来由的要低上好几头。别的不消说,单单是门第:太原王氏,五大高姓之首;而他们姓何的,寒门中要排在第几重,他还真不晓得。
他与他,本是连朋友都没资格做的!
“我喜欢你,将来,我们便在一起吧!”他说得坦然,眼神清亮而锐利,直直剜进人的心底去。
他自是可以坦然无忌,他是王景彻,那样出身的世家公子,狎玩男宠不过是名士风流。
而自己呢?要怎么办?
总有一天,世人会说:他,何之谦,原来是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
从此一世英名尽丧,再不得翻身!
他本该在一开始就逃走的,却无奈逃不开。那人在他耳畔轻轻吹口气,连心都会颤。只因他是王景彻,所以轻易的便原谅了自己,试问又有谁能抵挡那冰雪消融后骤放的温柔与激情?
而那片阴影始终挥之不去,一切因美丽而绝望,因绝望而愈加的美丽!
这本不是他会懂得的隐忧,所以他曾发怒:“是我给你的还不够多么?”
不,能给的,已经足够了,但,你终究不能给出整个世界。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丝萝,只可惜他不是女人,做不成妾,也当不好丝萝!
只能逃,在没顶的那一刻,似那溺水的人,匆忙间抓住一根浮木,上岸,头也不回的离开。
然而,真得逃开了吗?
只有天知道,自然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敢去想。
这些年,刻意回避,连一个王字都不敢听。那个人怕是已经娶亲了吧,一位不知是崔家还是卢家千娇百媚的小姐。只盼那位小姐的心性不要太娇纵才好,当然若是景彻愿意待她稍悦色一些,相信没人舍得对他任性,任她是谁。
第2章
“之谦?”青青暗自叹息,他又走神了,常常如此,心思不知飞在哪一层云天,脸上露出似悲若喜的笑容。
“之谦?”
“啊……”何之谦一时惊醒,猛抬头却见一道白色身影在林中一闪而过,登时心中大恸,竟是绞痛。
“你怎么了?”青青眼见他忽然坐倒,眉峰扭在一处,赶忙走过来帮他抚背顺气。
“不碍事!吓着你了……”深深呼吸几下,之谦缓过劲来,对青青歉意的笑笑,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飘向刚才那个方向,自然,什么都没有。
是眼花了吧,想太多,竟似着了魔了。
说不定将来有一天,看到白色都会怕,家中四壁通通漆做黑色。
之谦自嘲,苦笑不止。
“怎会忽然这个样子,要不要回去找个大夫来瞧瞧?”青青一脸忧虑,显是不放心。
“一时的心悸罢了,难得来这一次两次,不碍事的。”
他本来就不大喜欢出门,出来看这一树一树的花,总觉得刺目。只是拘了青青同他一道在家里,又觉得过意不去,看不得她如此期待,这才应承下来。
如今更加觉得心里不舒服,满心要走。回去,独自一人关在书房里,去临那幅字,一切的心潮涌动便都可得平复,于是打一个诓子,只说要在近前走走,暗地里却派了老仆去请她闺阁里的姐妹来陪她。
景彻栖在枝头,白衣掩在杏花里并不太分明。
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得纷乱,口中发苦。他这次出来,本是为了见他的,却不想这样早就见着了人。电光火石之间,竟只知道要逃,下意识的一掠而起,躲在一树杏花里面。
如此,他找不着他,他却能看见他!
看到的不算多,竟也让他看全了那郎情妾意。
牙,咬在下唇上,硬生生勒出一道血痕,幸而他走得急,否则景彻疑心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在这棵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