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的道理其实和拳台上的PK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那天的午夜,他们从兰桂坊的一间酒吧包厢里出来,因为有陶锐在,闲杂的小打手们索性就被放了大假。两个人都喝了一点酒,于是这条街上的霓虹在酒精的渲染之下都变得美丽了许多。路边的小暗巷子里有人在打斗的声音,灰蒙蒙的看过去,影影绰绰的倒像是一群小混混在教训人。
这是午夜里常有的戏码。
陶锐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谈峻看着他笑道:“你不去帮忙吗?”
陶锐反问道:“你需要我去?”
“有人在欺负人。”
陶锐看了一会儿,点头:“是啊,不过,我管不过来。”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人生难题,总是要靠那个人自己去解决,谁能救谁,谁也救不了谁。
谈峻双手插在裤袋里倒退着走,走了几步忽然跳起来,笑道:“想不想看我打架?”
“你也会打架?”
“开玩笑,我也是庙街混大的。”谈峻把手表脱下来给陶锐拿着,卷了卷袖子就去加入战局。
“嗨嗨……”陶锐拉了他一把,把他脖子上松垮垮挂着的领带解下来,缠到他手上:“行了,去吧。”
谈峻看着他垂目的侧脸,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尾稍上挑着一点异色的光,不折不扣的一个美人。
“怎么?”陶锐看他不动,勾着嘴角笑起一点点,一贯单纯正直的脸上便染着几许风情,不像了,一点不像了,同样的眼角眉稍,不一样的神韵,一点不像了,谈峻忽然停顿想了几秒钟,这些年,他改变了多少人,扭转了多少人的命运?
最初,最初的时候,侯宇辰是什么样子的?
为了他的帝国,埋葬了多少人的纯真?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
谈峻挥了挥拳头,冲到人群中去,灰沉沉光影迷乱的所在,是敌是友都似分得不太清,而谈峻最好办,冲到交战最激烈的地方去,见人就打,把两边都冲散。陶锐一直跟在他身后,只用一只手,随意勾拨把那些出手太狠的人都摞倒。
“差太远了。”谈峻觉得不尽兴,跟着陶锐打架简直像顽猫戏鼠。
“你玩够了没?早点回去睡觉?”陶锐没有办法从这种事情中得到乐趣。
“嗨……你老了。”谈峻缠上来,看着他的眼睛。
陶锐愣了一下,有一下没格到,斜刺里一拳揍到谈峻背上,虽然不算重,总也让人好一阵愁眉苦脸。
“是啊,我老了。”陶锐把手里的东西塞给谈峻,拳打脚踢的几下背摔和侧踢,把一干小混混都远远的打散。
谈峻靠在墙上拍手鼓掌:“好,好,帅!”
陶锐走回去,笑:“我果然是个卖艺的。”
“这话说的,谁不是?谁不是在卖艺?”谈峻勾住陶锐的脖子大剌剌的往回走。
老了,老得真快。
陶锐坐在敞篷跑车里仰头看向天幕,头顶上满是乌沉沉的黑,看不到半颗星。
谈峻看着他柔软的脖子,薄薄的皮肤下面的精实的肌肉和血管,在牵扯中颤动,看起来格外的脆弱,他心念微动,把手掌覆上去,握紧。
“嗯?”陶锐转过头去,夜色中的黑眸,平静得几乎凝滞,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
谈峻有点恍惚,曾经的曾经,那个大声笑着,说:我叫李有钱的少年,已经湮灭在流光中不再回来。
真快啊,才多久,有没有一年?
难怪他再也记不得侯宇辰最初的样子,侯宇辰已经跟了他十一年了。
“怎么了?”陶锐问。
“没什么。”谈峻转回头专心开车。
明明就有什么,可是谈峻如果不说,陶锐也不会问,这是一种默契,更是一种习惯,习惯于不去管闲事,也没有好奇。
集团的运作已经上了正轨,日常事务由侯宇辰全权处理,只有一些关键的大案子需要交给谈峻过目才能决定,不过似乎从那天起,侯宇辰没有在私人场合单独出现在谈峻面前过,文件全部由助手转交。谈峻有时候看行文语言,会想到这是侯宇辰的风格,偶尔想起当年他坐侯宇辰身边打PSP的日子,侯宇辰说法语的时候很性感,如果谈峻闯关不过,侯宇辰会代他打BOSS。
有些人在身边呆久了忽然消失,的确是一件会让人感觉到空虚的事,尤其是现在的谈峻,头顶已经没有一块让他随时随地要小心做人的乌云。生命中忽然没有了压力,轻飘飘的好像会飞起来,果然也是件不能承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