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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个字是夏明朗自己加的,夏明朗哭笑不得,故意凶狠地瞪他:“别以为你现在这样我就不敢揍你。”
说话实在太费劲儿了,陆臻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弯成月牙似的湖,波光鳞鳞地闪。
夏明朗感觉无力,这小子也是个浑不吝,天下除死无大事的,一身骨头碎了个稀里哗啦,七脏八腑都见了血还能乐得这么神叨叨的。
汪医生在外面敲门:“好了没有?时间差不多了!”
“好了好了!”夏明朗连忙过去开门。
汪医生一进门就看到陆臻的弯眉笑眼,惊叹:“哟,你可真有精神!”
现在是很精神,可是等麻药的劲儿过去,问题就来了。夏明朗眼睁睁看着陆臻的呼吸渐渐急促,瞳孔发散,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熬疼是最无奈的一件事,漫无止境,苦不堪言。
老宋和徐知着在晚饭后过来探视,顺便给夏明朗带了份吃的,徐知着颇为诧异地看着夏明朗那身便装,很炫地吹一记口哨:不错,挺帅的。徐知着主动要求陪床,被夏明朗随手轰散,自然徐知着也不坚持。加护病房里还有一张空床专门是给家属准备的,老宋把夏明朗劝到旁边先去睡,好歹现在有他们看着,睡一觉晚上好顶班。
这几天心力交瘁,夏明朗实在是累得狠了,再怎么感觉不放心,一沾枕头还是昏睡过去,病人探视有时间限制,徐知着他们临走时陆臻拦着没让叫,夏明朗就一路睡了下去,陆臻微微偏过头看着夏明朗沉睡的脸,疼痛像潮水一样淹没他,每一寸骨头都在痛,从身体的内部咬出来,沉重的钝痛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陆臻心想这人啊,真是不能起坏心,当初他怎么吓唬灰皮帽呢,一转眼全报应到自己身上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心似莲花的人才能看到莲花开,老话说得有理。
灯没有关,陆臻看到自己眼前越来越黑,胸口好像压上了一块大石,怎么都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模模糊糊的好像失陷在某个梦境里。他看到熟悉的楼房和熟悉的街道,他看到父亲拉着母亲的手在他面前缓缓走过,回头微笑。
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他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到夏明朗向他狂奔而来,他的表情急切,动作却像被拉长的慢镜头,炽热的爆焰随着冲击波在他身后膨胀,穿过街道和楼宇,吞灭车辆和行人。
那些无数次在经典灾难片中看到的镜头被一帧帧重现。他看到高楼的玻璃碎成一场暴雨,在半空中支张着晶莹而尖锐的棱角。他看到父亲惊恐地抱住母亲,而炽流经过后他们的血肉被蒸发,只留下焦黑的骨架。
夏明朗终于跑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身体在着火,火苗从他的皮肤里窜出来。陆臻伸出手去,火焰从夏明朗的手掌传到他的掌心……被撕裂的错觉,炽热而疼痛,多么熟悉。
夏明朗在睡梦中听到陆臻沉重痛苦的喘息声,一瞬间被惊醒,翻身扑到陆臻床边。陆臻闭着眼睛在挣扎,额头上全是汗,呼吸浊重,夏明朗不敢动他,拼命按铃。医生一溜小跑地过来看,陆臻已经自己醒了,眼睛茫茫然地张着。
医生拨开夏明朗好一通检查,最后半吞半吐地提议,看现在这情况,是不是给他打一针吗啡。
夏明朗拿不定主意,只能看陆臻,陆臻愣了一会儿,极慢地点下头。
那得多疼呐,夏明朗难过地想,让他这么受不了。
打完针之后陆臻平静了很多,夏明朗看医生出门,拉凳子坐到床边握住陆臻的手,陆臻偏着头,用一种极乖巧的眼神看着他,无比的温润而依恋。
小混蛋……你就是爱逞能,然后让我心疼!
夏明朗小心地摩挲着陆臻的手背,血管还肿着,下午打了太多吊针。
可是,为什么你让我如此骄傲!
夏明朗坐在陆臻床边陪了一夜,天快亮时实在顶不住眯眼趴着睡了一会儿,陆臻缓慢地移动手指触摸夏明朗的鼻子和嘴唇,贪恋这种触手可及的感觉,所以舍不得让你回床上去睡,陆臻心想,就让我任性这么一次吧。
徐知着清早过来送洗漱用品,夏明朗刷完牙胡乱塞了点吃的,把陆臻托付给他,自己跳到隔壁床上去补眠,徐小花看着陆臻挤眉弄眼,陆臻实在不怎么说得出话,只能努力弯弯嘴角。
大家都是养过伤的人,平躺时那么点焦躁的无聊感觉心里都知道,徐知着一边帮忙看着吊针一边絮絮叨叨,从某年某月某日狙击训练时看到一条蛇从鼻子跟前游过,到某年某月某日看到军区来了个新的女牙医,贼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