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回走,光线又明亮了些,雪上的脚印清晰可见,白雪相衬著他灰白相间的头发让他的脸冷硬得没有丝毫生命力,他垂下的眼让人看不到里面的硬度,让人无法明白猜透,这到底是一个自制力强硬到了何种地步的男人,以至於雪地上每个脚步的深度竟是一样。
等下午赶回去时,谭少还在睡。
开会时完全没人敢打扰范宗明,等到一出来,才有人上来说家里的人发烧了。
赶了回来,人因为吃了药正在昏睡著。
问及,刘达说是可能泡澡稍有点长的原因,进去收拾时,阿姨说水有点凉,本来想让医生过来看,但谭少说不用,他没事。
等中午吃饭,才发现受了凉,发了烧了。
这下可好,一个小误差,谭少的免疫功能又来了个反噬,下了几瓶消炎的药才又褪下烧来。
范宗明略微有些烦燥,但又不想在下属面前失态,让刘达走了,关起了门才有些困难地揉了揉眼睛,他有些疲惫不堪,不是事情太多,更不是睡得太少,而是怕现在这种情况,一切平静了,能放心地保护了,但还是会有意外。
总是会有意外……他舍不舍得都会有意外,连带的,心疼日益增加,老是提醒自己事至今日全是自己一手铸成。
就算他家小孩所经受的那些连本带利复制到他身上,也比不上那种处於麻钝的痛楚。
真是无药可解。
范宗明和衣躺在他身边,瞧著谭恋知的脸……他家小孩啊,现在已经是完全不再期待自己了,好像活像有一天就贪图一天,哪天要是没了,他也不意外。
这种有得一点就要一点的态度,哪有一点过去嚣张得眉宇间没有阴霾的影子?
谭少醒来时又发现自己啥都不能动了,身体软得不像是自己的,跟当初药物治疗时的反应一样。
当下心里就又琢磨起了,第一反应就是又得叫人补上国外的差,毕竟自己生病,但钱一点也不能少挣。
眼看休养期又得往长里加,至少也得多休息一个月,谭少也没什麽多想的,这其实真是意外,自己想泡久点澡,也加了热水,可能一时没察加少了,一冷,身体热度就上来了。
这破身体,真他妈娇气……谭少尽管自我唾弃得很,但也得用著。
等又睡了几天,刚好恢复一点,张健就来京办事。
谭少跟张健这些年亲密习惯了,很喜欢靠张健怀里睡觉,张健一来,也管不得范宗明怎麽想,晒太阳时就躺张健身上,睡得格外安心。
那是跟范宗明在一起不一样的安心,他哥让他感受到温暖与幸福,而张健在身边,谭少就是有种天塌下来,旁边这人会顶的安心。
睡觉一安稳,谭少精神没几天又好得跟前几天差不多了,张健又要走。
等张健一走,第二天下午晒太阳时,范宗明坐在了他的大躺椅上。
谭少瞅了瞅,发现他哥没有走的意思,也老实地趴他身上眯起眼打起盹起来。
可能,信任感总是要给,才会有的吧。
范宗明心里的针一直都在密密麻麻地刺著。
他从来不喜欢张健。
他甚至是相当的排斥张健,这个曾占有过他孩子的男人,当年得知他们上床时,他理智全无,甚至想过让张健消失。
这样的一个人,范宗明没少想过怎麽去给他教训。
只是阴差阳错,张健依旧安然一身,而范宗明对於他那种嫉恨也只能埋到心底深处,用理智镇压著不露痕迹。
没人知道他对於张健的厌恶有多深,如果这世上所有人他都能找到切入点去了解,但唯独对於张健,范宗明对这个人还没什麽看法时的想法就是让他消失,彻底的消失,让这个占有了他忍了漫长时光用尽所有容忍力克制都不敢动的孩子的男人在这世上彻底消失!
更重要的是,谭恋知爱戴这个男人……那个眼里心里只有他的谭恋知那麽安静地躺在这个男人怀里,谈论起他时那种熟敛自如的态度让范宗明觉得深深地刺眼。
但,这一切,范宗明先前让谭少远离,而事到如今也只能忍著不说。
他忍著没动张健,忍著没再让谭恋知彻底跟张健划清界限……因为他知道,有一些他不能给的,他的孩子没有的,张健会给。
只要他家孩子喜欢,他就会用理智把所有负面情绪在心底深处扼杀掉……这样,是自己现在仅留做到的。
张健已经是抹不去的了……范宗明对於这个分享他亲手带大的孩子的男人有著纯然对敌人的恶意却也无法再表现。
因为就算他的孩子知道他不喜欢他,却还不是完全不顾自己的当著他的面与他亲密接触?他又能如何?再像以前那样命令他不许他们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