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120)
懦弱又没用。
——跟蒋建国一样。
就这样不知又过了多久,等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信息屏幕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一班飞机。
在众多黄色蓝色红色的信息中,这班从首都而来的飞机的字体是红色的,后面紧跟着标了一个“延误”。
看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降落时间了。
蒋鸫知道自己该走了。
得快点起来,跑着出去,然后打个车随便去什么地方。
可他不愿意。
人这么多,就算他下飞机了,出来了,我不一定能在那些人里看到他,而他也未必能一眼认出我。
“......程烺?你回来了?”
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可此时蒋鸫却未在各种困惑中陷入多久,因为根本顾不上。
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蒋鸫就懵了。
懵了。
不知所谓,不知所措。
一个念头叫嚣着快跑,另一个念头叫嚣着别动。
或许在视频电话里经过信息传输时造成的效果并不如面对面这样清晰,当时他觉得程烺精神不太好,也瘦了。可当这个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在这种一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中,蒋鸫的心都狠狠颤了一下。
并不是因为眼中的标尺告诉他程烺确实瘦了一些,让他有些心疼,而是因为心中存在不知多久的慌乱没了。
不安也没了。
在最初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之后出现的,是碧波流水似的安心。
一下就踏实下来了。
那一瞬间的感受,差点令他直接跨过长椅将眼前这人紧紧抱入怀中。
想摸他,想...想亲他?
蒋鸫愣住。
——这个人终于回来了。
最近的他真是太难熬了。
他没走远,回来了。
不是微信列表里那个与旁人一致的小小头像了。
这个人是实实在在的,他一伸手就能摸到,一睁眼就能看到。
就像刚才他们一桌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吃火锅时,席间觥筹交错,这个人在一旁看他们谈笑,眼里布满星光。
那就是蒋鸫记忆里程烺最温柔的样子。
在那样的目光下,蒋鸫就是自在慵懒的。他可以去做任何事,披荆斩棘或是踽踽独行,但只要这个人就在身边,哪怕心隔了千里万里,他都能勇往直前。
因为有他在,他就是最强的。
所以如果他们注定只能像如今这样忽近忽远,他总这样患得患失,好像站在塑料做的地板上,随时都能一脚踩空,从此远离星光......那他怎样都不甘心。
那现在...我想像程烺抱着我一样抱抱他,行不行?
蒋鸫凑近时几乎悄无声息,以至于轻蹙着眉低头认真画速写的程烺没有丝毫留意,等余光看见有个影子移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放下笔,只一抬头:“你怎么......”
蒋鸫一把抱住了他。
他的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垫在腿间的书被挤在两人中间,在他抱过来那一刻程烺就听见绘图纸皱起来的声音,与此同时铅笔被外力压得狠狠向下一滑。
画毁了。
“程烺。”蒋鸫抱得很紧,将头枕在他肩膀上,落地窗并未拉上窗帘,因为今天是个好天,他能看到夜空中的星星。
原本想说很多,想表达的很多,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最无助地一句:“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他的声音很抖,还隐隐带着哭腔,听着特别委屈,好像急求安慰的小孩一样。
程烺怔愣许久,才恍惚回过神来,眉头皱得更紧了,眼里有浓浓的不解和疼惜。他刻意放柔声音,直接放下笔不管不顾地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
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其实他知道。
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再听下去了,装作不知道也好还是敷衍也好,总之就是惯常那样。
你怎么了,是不是喝酒之后不舒服了?
要不要先去休息?
要不要我替你捏捏额头?
他只要从中随便挑出一句话说出口便能及时止损。
但程烺一开始便承认了,就今天,他很想蒋鸫,想让这位酷哥陪他待一会儿。
过了好半天,程烺原以为这人也该松开他然后若无其事地退远时,他又听见他开了口。
语调低沉压抑,无助感比上一句话更甚,程烺感到蒋鸫开始微微抽动着肩膀。
脖颈是凉的。
“怎么办啊,程烺怎么办,”蒋鸫还是那些话,只不过说话时也是一抽一抽,呼吸不稳,“我他妈好像很喜欢你。”
“我对你...操,怎么会呢,”蒋鸫原本想解释很多,但跟之前一样,嘴边好像装了个□□,话到嘴边就静音了,想说的只能干张着嘴,什么都没说出来。于是他越说越慌,眼泪控制不住似的往下流,特别没用,“我可能是个、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