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泽瞿打人,哪怕看见手掌已经破皮,该打够的数一定会打够的,一年间总会有那么两三次玉玦的手掌包着厚厚的纱布,故而,手掌上的伤痕总是淡了又清晰了,淡了又清晰了。
“不该申请去非洲的。”语调还是平稳的。
“啪。”
“不该明明知道是骗局还去投资的。”稍稍有些颤抖的语调。
“啪。”这回的声音比前两次都响亮,孔泽瞿对于玉玦用了“投资”两个字而多使了些力。从许玉玦十四岁之后,孔泽瞿就已经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干自己想干的事情,这笔钱他从来不过问,不管是虚无的造光还是用于任何地方他都不打算管。许玉玦接触金钱的世界比她想象的还早,她身边的所有人每天都活在那个世界里,孔泽瞿从刚一开始就刻意让她知道某些东西,不管是金钱还是怎样支配别人,而且清晰的告诉她以后是要干什么的人。
孩子是聪明的,点到的地方时间久了总是能学会些的,只是玉玦最终将钱败完的方式却是过于让孔泽瞿上火了,他总是很恼火任何事情感情用事,尤其在孩子成长阶段,在自己没有施舍别人的资格之前她竟然有了施舍的行为,这是孔泽瞿不允许的。
已经打了三下了,泛红的手掌已经肿了起来,可玉玦的手还是举在胸前,少女还是穿着那蓝边儿白T,露出来的两支胳膊细嫩修长,就那么平举在半空中,先前小的时候打完之后总会哭的,后来就成了抽抽噎噎忍着挨完打,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样,即使眼眶鼻尖都红了,眼泪也是不会出来的,也不会有点点抽噎类似的声响的。
孔泽瞿打玉玦,向来是不怎么管孩子哭闹与否的,兴许是今晚他头一回看已经有了少女心思的孩子,这会儿听见玉玦的语调稍稍有些颤抖,然后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玉玦的脸蛋。眼眶,鼻尖,嘴唇都红着,上唇有点翘翘的泛红,像个小鸡仔被喂食时候张了点缝儿那样翘着,可是脸蛋上是没有眼泪的,只两只眼睛还如先前一样雾蒙蒙,这会那眼睛看着地下,鸦墨的眼睫根部泛了湿。
忽然之间,也不知怎么向来在这个环节不说话的人说话了“疼?”
玉玦浑身一颤,这种类似关怀的或者她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险些叫她噙不住眼泪,她那么那么怕疼,一丁点疼都忍不住,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出声,这会叫她怎么回答她还是低着头,看着地下孔泽瞿没穿袜子的脚,悄悄吸了口气才说“不疼。”
☆、尧唐唐
既然说了不疼,孔泽瞿最后一下重重的打了下去,比之前打的所有的都重,“不该缠着梁丘。”以“不该”这两个字开头的话说完,他也就将黑檀条木放到了桌上,然后背对了玉玦。
玉玦知道自己是要出去了的,可真的很疼,于是转身的时候没忍住吸了口气,怕自己吸气的时候被人家听见,然后快走了两步打开门出去了。
等门关上的时候孔泽瞿转身过来,空气里多了些原本没有的味道,他原来一直不知道或者没注意,只是方才他离那孩子那么近,于是也就知道这空气里没有的味道是那孩子的,幽幽的,很淡,清雅的味道。
孔泽瞿站着,能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的,等脚步声听不见的时候,他方回过神,才知道他竟然是听着那脚步声直到听不见为止,孔泽瞿哑然。
玉玦一下楼,这屋里剩下的三个人一齐迎上去了,孔南生连同孔伯孔妈等听见楼梯上的脚步时一同起身,待看见下楼的姑娘背手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今晚又挨了一顿。对于孔泽瞿的这种教育方法旁人是一句话都说不上的,孔泽瞿年幼时所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不论什么,错了就是会挨惩罚,当然他所受的惩罚远不是一顿板子就了了的,又加之他是个那样的人,旁人哪里敢说你不能把你自己的那一套用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于是玉玦就一路挨檀木条子直到现在,兴许直到往后,直到玉玦回到南洋。
其实一下楼玉玦的眼睫就全湿了,只要远离那个人,所有的惧怕和戒备都会减轻很多,尤在看见扑上来的三个人,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她知道轻易掉眼泪若是看见又会挨板子的,可这会儿真的很疼。
“赶紧吸两口。”孔南生也顾不得玉玦的眼泪了,拿着手里的瓶子就凑到了玉玦鼻唇前面,这样的时刻玉玦总会发病。
无言接过南生叔手里的东西使劲儿吸了两口,玉玦这才放下瓶子,方才她已经将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对抗那间屋子了,这时候她也必须要吸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