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糖果可真棒！”方杰整理了一下小吉的头发，“我会去看你的，每天都去！”

“方医生！”护士已经不高兴，“他需要马上送到监护室。”

“哦，对不起！我帮你推他过去吧！”

重症监护室跟手术室有直接通道，就不用走医院里繁忙的走廊。帮着护士安顿好，不得不开的时候，他隔着玻璃窗再看了看小吉，他睡得好深沉，安静得象一缕月光。

手术室外，等候的有罗宾和“金”，这两个人方杰都认识，因为他们分别都在他的家里过过夜。“金”正跟罗宾说话，语气很难过：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呆呆的，我们叫他，他都没听见！就那么呆呆地往外看……”

说到这里，看见医生出来，连忙走上来询问。波特医生说：

“血管缝合了，手术成功，病人目前在监护室，在他进入普通病房前，你们不能接触他。”

“会恢复到以前那样吗？”“金”问。

“你是说大出血的后遗症？这要看病人恢复的情况，现在不好说。”

波特走了以后，三个人站在一起，还是“金”先说话：

“你看见小吉没有？”

“看了，他还好，你们不用担心。”方杰说完以后，也不太知道如何继续跟他们谈话，只好推说有事得离开了。这时罗宾才问他：

“监护室在什么地方？ 我们可以在外面看看小吉吗？”

“可以的，可以。”

方杰带他们过去的路上得知罗宾已经通知了小吉的家人。他的妈妈正坐飞机赶过来，大概晚上的时候会到。“金”匆匆看过一眼，也要赶回去继续上班，拜托了方杰帮忙多照看，就离开了，监护室外，只剩方杰跟罗宾。

第十八章（下）

“小吉以前跟现在不一样。”罗宾先开口，“他那时候很敢说话，很能争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对方知道……这些并没让他的生活好起来，真相揭露的时候，他发现，他原来什么也没有。他是父母领养的孩子，后来养母能生育了，对他的爱心跟耐心，都变得有限。他那段时间很暴躁，很容易发火……你怪他现在唯唯喏喏，不肯跟你袒露真心，他不是不想，是经历磨光了他的勇气。”罗宾只觉得这些话在心里积累了很久，如今说出来，如释重负，“喜欢一个人，是要把他改造成你心中期盼的类型，还是你喜欢他，就因为他是他，原封不动的一个人？”

方杰楞楞望着玻璃窗那头的周小吉，罗宾的问题，一遍遍在脑海中巡回，爱人是定做的吗？要符合自己的要求，要按照自己的标准改进？如果第一次遇见小吉的时候，他不是那样的小吉，自己还会迅速地被他吸引，还会与他共处这么多年吗？我们虚拟出的种种假设，究竟有多可行？还是不过是一堆假设成立的句子，而我们竟以后会成真？

周妈妈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很年轻，她看着罗宾的眼神依旧谈不上友好，不过她不认识方杰，只把他当成普通医生，而方杰也并没有点破，跟她简单地介绍了小吉的情况。

“你，是小吉的医生么？”

“不是，他的医生是我辅导医生，我还在实习。”

“哦，那请带我见见你的辅导医生吧！”

“好，应该的。”

罗宾要了方杰的电话号码，每次过来看小吉前，会问他周妈妈在不在，依旧避免跟她见面。由于小吉一直处在昏睡状态，周妈妈并没怎么呆在医院，方杰不敢请假，每天有了空闲都换上无菌制服，去监护室看看小吉，尤其夜深人静，没有旁人的时候，他整晚整晚地陪着小吉，有时半梦半醒之间，会恍惚地回到从前，初初相逢的日子，懵懂间，也会问，小吉，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周小吉比预计的早醒了一天，脸色已不象刚入院那么惨白没有人色，握着他的手，还会感到轻柔的温度。因为手术伤口还未愈合，说话时候会牵动肌肉，惹得伤口疼，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不怎么出声，安静得象片冬天的空气。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小吉清醒的时间并不长，嗜睡，也容易疲劳。罗宾已经开始了圣诞假期，每天都会过来坐一会儿，他不是个有趣的人，但会给小吉带些书刊解闷。周妈妈没有停留很久，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她误会小吉现在依旧跟罗宾在一起，心中依旧有些不痛快，可小吉对她的怨恨却都烟消云散了，少年时的冲动和跋扈渐渐平缓，也再难有那么激烈的情绪。病房给罗宾升了级，是有电视有卫生间的单人间，有时醒着，看着花花绿绿的电视屏幕，会情不自禁地，期待，下一个推门而入的，会是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