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航知道苏辉来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可实在不能拒绝,就象苏辉说的,就是普通朋友么,忌讳什么呢?就当他是“娘娘”,是孙涛,是唐鸣,是潘……这不也是自己先前期待过的么?象潘跟唐鸣一样,分手了还能做朋友,无论什么时候,也不是孤身一人。而且苏辉乖乖地住在狭小的客房里,没有任何不合适的行为,表现到目前为止,真的中规中矩。可不知道为什么,沈航觉得苏辉变了。问他是不是有预谋,才会把衣服先邮寄过来。他很直接地说明,来的时候就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才连衣服都带了一大堆,打算不劝到他回家不罢休,怎么知道他出口就是要分手,还弄出一副要哭出的表情,才临时改变计划。回去以后,老头派人下来查,一时分不开身,只能拖了两个星期。
“呸!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要哭了?”
沈航白了苏辉一眼,却给他脸上瞬间即逝的认真逼得低下眼睛,象给闪电击中一样。他害怕苏辉流露那种表情,于是再不敢碰触这样的话题。
周一晚上,下了课以后,再遛达到唐鸣那里,潘照例也在,似乎有什么不开心,跟唐鸣说话的时候,笑得勉强。沈航点了瓶啤酒,凑到潘的跟前:“那天苏辉问,我发现,竟不知道你全名呀!”
“苏辉问我做什么?”
沈航心想,也不能跟你说吃醋吧?就含糊过去:
“没什么,他闲得呗!快说呀,你叫啥名儿的?”
潘无奈地抿着嘴说,
“潘峥,”说着,用手蘸了点酒,一笔一划在桌子上写出“峥”,然后连珠炮一样继续,让沈航有些诧异,“我还有个弟弟,叫潘嵘,父亲是私立学校的主任,母亲是退休小学教师,标准家庭妇女,念书学的工科,后来下海开了个小型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在会展附近有个三房两厅的公寓,车是蓝色马自达,没事喜欢打打高尔夫球,喝点啤酒……”
沈航象是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偶尔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单纯得有些无辜。这让潘的心里翻滚出一种类似欲望的燥热,他喝了口冰凉啤酒,也不觉得有所改善。
“唐鸣说苏辉来找你了。”
“哦,是。”沈航觉得还没怎么喝,啤酒就没了,唐鸣又不在,于是自己钻到柜台里去够。“他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就象你跟唐鸣这样。”
“你呢?你能跟他做朋友么?”
“想啊!又觉得怪怪的,也许习惯就好了。”
“有些事情,一辈子也不可能习惯。”
沈航明白潘的意思,他曾经以为是习惯成自然的感情,其实并非如此,而如今自己努力去习惯的关系,可能永远也无法习惯。会不会是造人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模式,都是事前确定好的,所有,有些人注定是恋人,有些人只能做朋友,有些人每天擦肩而过,却永生都是陌生人。他跟苏辉又是什么?沈航不是傻瓜,他不是不懂,他是尽量不去想,不去思考,掩耳盗铃,混食度日。
潘看着沉迷在暗淡灯光里的一双微阖的眼,那因为别人沉醉的表情,清秀挺翘的小鼻子,形状姣好的嘴唇……那是依恋苏辉的身体,牵挂苏辉的思想……从内到外,没有一寸空间,是留给自己的。他其实很想对沈航说,既然放不下,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去放。可他的心,给某种不太光明正大的情绪抵触着,让他不想说,不想开解。
没有雪,没有严寒的冬天,圣诞节来去匆匆,潘跟苏辉同时让沈航感到措手不及。
第十三章
元旦那天早上,有些阴沉。
沈航在楼下等潘来接他的时候,仍然在犹豫,选在节日去他家吃饭,感觉好怪!可潘似乎真的可怜自己孤单过节而已,并没有别的想法,拒绝他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只得勉强答应,却越想越觉得别扭。
每周过来报道的苏辉到了这种传统节日,是一定要做孝子贤孙,跟他爷爷奶奶吃饭,北京那头要是有人过来,他也懂得过节时候不能让奶奶不痛快的道理,只要他想,他愿意,装乖还是很在行的。即使两人同居的时候,每逢节假日,苏辉也回他奶奶家,开始的时候,沈航都会跟着蹭吃蹭喝,慢慢地,爷爷奶奶对他的态度冷淡下来,也就不自讨没趣,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候,苏辉家里开始怀疑两人的关系了吧?好在可以跟“娘娘”他们那群“狐朋狗友”混,自我安慰着,也不觉得格外孤单。而今年,潘慷慨地邀请了,他难得地权衡着利害,终还是不忍拒绝潘的一片好意。潘很准时,三点钟,蓝色马自达缓缓停下,露出欢畅的脸,沈航硬着头皮,再不去为难 ,心想着,大不了给他妈妈下毒药,死了也好,一了百了,省去多少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