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这种事情发生,确实一般都是找宋澎湃的。王斌已经被楼明追问过,这下又换宋澎湃,好态度也磨没了,不耐烦地说:“你们烦不烦啊?干嘛都来问我?有种你去问六儿啊?看他踢不死你们!”发泄完,又说,“给你打电话,怕楼明瞎核计;给楼明打,又怕你胡思乱想,所以就给我打了呗!”
王斌和宋澎湃在的时候,楼明一直都默默,没怎么说话。他们走了以后,楼明稍微收拾一下,端个小碗进了屋。杨蔚侧身躺在大床上,睁着眼睛还没睡。
“什么?”他问楼明。
“良药!”楼明凑上床,把碗放在杨蔚嘴边给他看,是黄桃罐头,“王斌说你念书的时候,生病吃这个就好!我刚刚出门买的,你吃一口。”
楼明知道杨蔚这会儿难受,什么也不爱吃,所以也没强迫他,吃一口意思意思就行,杨蔚听话地吃了两口。喉咙因为肿的太厉害,吞咽都很困难,药物的作用要慢慢发挥,说是明天早上就好多了。
“你晚上别走了,”他哑着嗓子问,“睡这儿吧!”
楼明上了床,躺在杨蔚身边,夜深人静。
“你是不是怪我……没给你打电话?”杨蔚忍耐着喉咙肿痛,叹着气说,“我知道你是。”
他凑上前,跟楼明贴身躺着,然后,伸手抱住他的腰,与他无声地拥抱在一起,楼明环绕双臂,也反身搂住他。身体的温度蔓延在彼此之间,心跳声“砰砰”,象倾诉,也象聆听。
“我可能不会出柜。”杨蔚说。
楼明说:“那我帮你守着门。”
第18章 再出发
暮云沉沉,好多天没放晴。楼明在一张靠窗的办公桌前停下来,上面的相框里放了张放大的照片,并排站了几个小伙子,那时的王斌还带着点楞。而楼明的注意力却被中间靠右的男孩子吸引住。他看上去比其他几个年纪小,长的很白净,短发修剪得时髦,一尘不染的衬衣……黑夜般幽深的眼睛。
“楼明嘿,你怎么有空过来?”王斌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和王斌是两个部门的,喝过几次酒,算熟识。
“找人,”楼明指了指那张照片,“你同学?”
“是,”王斌爱说话,只需一个小小的线头,他拽呀拽,就能拽出一头驴,“中间这个是老大,和他媳妇正在祸害美国人民呢!这是老二,毕业就结婚,活在水深火热的旧社会……六儿,杨蔚,怎样,长得帅吧?念书的时候,倒追他的一把把的。”
原来是他?楼明心里有点数了,公司见过他的好像不止一两个。王斌出门吃饭喜欢带上他,据说好像有点孤僻,不怎么合群,但长得相当有水准,这么夸赞的都是同志。那时侯,楼明就隐隐觉得杨蔚可能也是,不然王斌不会带他去那些个饭局。
那以后,他经常借口找王斌聊天,“顺便”提提杨蔚这个名字,他对杨蔚迅猛的好感,仿佛真的来自内心那股难以改变的情结,石鑫曾经说他对某类人的喜欢几乎是固执的,他开始有点相信了。
那以后楼明见过杨蔚几次,都是趁他来找王斌,远远看着,期待在楼明心里越涨越高,象是鼓满风的风筝,直到第一次正式与他见面。那顿饭吃得很安静,杨蔚这人确实话少,而且他对陌生人没有好奇,全然不会主动问什么,而且大半时间,他都站在外头抽烟。有洁癖的烟瘾那么大的少,楼明想他必定是有心事的人。
清明的时候,楼明回老家给石磊扫墓,在他墓碑前坐了很久。他平时不怎么吸烟,那天却抽了多半包,山上风大,阴冷。末了,下山前,他对着墓碑说:“我找到喜欢的人了,石磊。”他想,石磊一定不会高兴。
人都是从生到熟的,那之后的一两年,因为王斌事事爱拉着他一块儿,杨蔚似乎习惯了他的存在,渐渐熟稔起来,偶尔聊起来,楼明会误会他们两个已经认识很久,他希望杨蔚在自己面前再随便一些,象对待王斌那样对待自己,爱骂就骂。
“集体活动”的时候,楼明的眼神会情不自禁地追逐杨蔚的身影,会因为他抄手站着,与宋澎湃说话时,举手投足间的洒脱和率性,深深地感动。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吧?楼明有时候偷偷想,怎么老是傻了吧唧的?
初次感到杨蔚对自己敞开,是在他北京住院的时候。所谓“赶巧”不过是他借用朋友在北京的工作室,把公司的CASE拿到北京去做。如今想起来,记不得当时哪里来的勇气,拼了一样。站在重症监护外面,看着人事不知的杨蔚依赖仪器活着,楼明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目标,没有终点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