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赶上我忙得跟他妈孙子一样。好在楼明在北京做个唱片的后期,他晚上去录音室,白天就在六儿病房陪他。”
“什么时候回来知道吗?”
“还没定,说看他身体恢复情况,楼明每天都给我电话,这两天好多了。”
宋澎湃站起身,他烟灰缸放回原地,又将王斌动过的东西,都摆回杨蔚习惯的地方。这人一身的毛病,终究是改不了,某个地方放某个东西,某个地方放某个人,谁也挪不了,便由他去吧!怎样都好。
杨蔚回来那天,虽然王斌说不用他接,习惯使然,他还是按时到了机场。从大学开始,这些年,每当他和杨蔚需要彼此的时候,两人都尽量赶过去。如今要他“离杨蔚远点儿”,并不是件象说起来那么容易的事。
因为还没完全恢复,杨蔚被轮椅推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楼明推着他,宋澎湃帮拎着行李。停车的地方要下几阶楼梯,宋澎湃先把手里的行李放进后备箱,转身打算帮忙扶杨蔚上车,却见楼明一低身,似乎要把杨蔚抱起来。
“我自己能行。”杨蔚轻声跟他说。
“我也能行,”楼明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笑,“你就省着点力气吧!”
杨蔚虽然瘦骨嶙峋,但身高腿长,楼明力气真够大,毫不犹豫地抱着就下了楼梯,宋澎湃连忙打开车门。
“小心别撞到头。”楼明对杨蔚说。
宋澎湃第一次发现,楼明是个细致和耐心的人。先送杨蔚到医院,楼明说他需要到医院做个检查,才能决定可不可以回家,结果医生建议在住上一个晚上观察。楼明急着回公司,确定宋澎湃可以留下来,就匆忙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他们俩,宋澎湃忽然有点手足无措。
“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杨蔚先说话,“已经恢复得差不离,你不用内疚,车祸也不是你的错,谁让我没系安全带来着!”
宋澎湃犹豫很久,有些话,太难开口,然而,经过与死亡的擦身而过,他忽然意识到,若这次未能幸免,除了遗憾,自己给过杨蔚什么?生命苦短,难道还眼睁睁看着他泥足深陷,置之不理?这么想着,感到有了决心,他终于说出口:“六儿,别跟自己过不去,你的心思……”
不想,给杨蔚生生打断,“你不用说,我知道。”
宋澎湃楞了,“你,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知道,”杨蔚笑了,“怎这么拗口!你不都已经道过歉了?”
宋澎湃抬头,杨蔚清澈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晦涩隐瞒。是的,他明白,自己的躲闪和逃避,他其实都看在眼里,心里是跟明镜似的。他跟自己一样选择不去点破,怕的也是尴尬,做不成朋友。所以,各取所需,你来我往,既站在各自的圆圈里,又选择离对方最靠近的一点。
“我,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宋澎湃不是落荒而逃,而是决定继续两人的默契,“你歇着,我马上回来!”
杨蔚从窗户看出去,宋澎湃正从楼下匆匆走过,象是多年前,他跑着去给自己买雪糕一样。也许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变,也许他还是会那般热情地,为了自己奔跑着离开……只是,梦醒了。
第9章 靠近
送走公司来探望的同事,杨蔚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提起出事那晚在KTV宋澎湃唱的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他低头模糊了一会儿,才渐渐想起来,隔着差点生离死别的车祸,有些事显得格外遥远,好象发生在上辈子。
提不起精神收拾,他走回床上,靠着歇了一会儿,没敢睡着。这时间,楼明应该快过来了。果然不长功夫,门铃高声响起,杨蔚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开门,外面站着的,竟然是宋澎湃。
“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过来?”杨蔚弯身找出宋澎湃专用的那双拖鞋,让他换上。
“刚才有事,走不开。他们没打扰你太久吧?”
“没,只坐了小一会儿。”
“嗯,我跟他们交代了,别吵你休息。这两天怎么样?”
“还行,你吃了没有?”
“没呢,出去吃啊?”
“懒得动,等下楼明能拿午饭过来,一起吃吧!”
“哦,也行。”
宋澎湃跟楼明不怎么熟,但这名字最近出现的频率相当频繁。还不等他继续说,门开了,走进来的正是楼明,手里提着高高一落儿,好几个方便饭盒。见到他并不怎么惊讶,点头问了好,就径直去厨房。杨蔚也起身跟了过去,两人在厨房里低声说着话。宋澎湃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无聊地搜着电视上的频道,脑袋里有意无意地寻思着,楼明还有六儿家的钥匙呢……直到杨蔚叫他过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