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天家教,一般不在宿舍。”
“哦,天天都有?几份啊?”
“就一份儿,这不寒假了吗?天天都得去。”邹童说着打了个哆嗦,这会儿还起风了,比白天冷多了。
“吃饭没有?”江洪波注意到他发抖,“挺长时间没见的,一起去吃个饭吧!”
路边明亮的街灯,更显得空白的夜色黑沉沉的,车子在高峰期的车海中缓慢前行,外面琳琅的光线偶尔闪进车里,从邹童雪白的脸上闪过,他精致如画的侧脸,便象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在黯淡的背景下,低调地夺目。
“你怎么没给我电话?”沉默一阵的江洪波突然问,他们上次分手之前,他给了邹童私人的号码,结果这两个月来,他时不时地查询是否有遗漏的电话,结果邹童并没有找过他。
“丢了,不知扔哪儿了。”邹童含糊地说,其实那张名片就工整地夹在他的英文字典的第一千二百二十页,代表他们共度的,十二月二十号的夜晚。
“哦,”江洪波不是捉住不放的人,很快换了话题,“你想去哪里吃?”
“随便,能吃饱就行了。”
这可不是随便就能决定的,江洪波想,“鹏程万里”那样的地方是肯定不行,邹童这种人估计最看不上摆谱儿的事,上回的东北菜馆吃过了,也没新意,象他们这样的学生族,都喜欢吃什么呢?他忽然想起一个地方。
“台北欢乐涮”在人民公园附近的酒吧街外面,是大飞的小表弟上次推荐的,江洪波来过两次,不像一般火锅店那么人山人海地热闹,挺幽静,和名字多少有些不符。他们坐在二楼角落里,酒吧街的车水马龙,无声地隔离在窗外,仿佛夜色里一团明亮而耀眼的烟花,邹童小巧的脸蛋儿,在斑斓的光线里,显得干净而滋润,江洪波看着他专注研究菜单的神态,眼光难以挪动。
“名片我没丢,”面前各摆一只小巧的火锅,雪白的蒸汽间隔在他们之间,让邹童多少感到有点遮挡的安全:“就是觉得不应该找你了。”
“哦?为什么不应该?”
“象你们这种人,不都是只玩一晚上?”
江洪波笑了,邹童真没想到他还挺爱笑的,初见的时候,以为他有多严肃呢。
“什么叫我这种人?咱俩不是一种人?”
“当然不是,”邹童不可思议,象要撇清似的,“咱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江洪波楞了一下,短暂地瞅了邹童两眼,低头捡东西,开始往锅里填:“其实,没有谁跟谁生活在一模一样的世界里,”他没打算多说,用筷子指了指邹童面前的调料碟,“你弄的那是什么,给咱尝尝?”
邹童单点的腐乳蒜茸香菜什么的,自己调的沾酱,他分了一半给江洪波。
“好吃,好吃,你很会弄,随便拌一拌就这么香。”
他心满意足的样子,让邹童心里升起莫名其妙的好感,他必须承认,这个人总是能在对的时间,以对的姿态,点中他心里对的角落,这种时候,再刻薄的邹童,也是无从招架。
“去我家吧!”结过账,江洪波小声地邀请,见似有迟疑,凑到他跟前说:“象我这种人,都喜欢玩两个晚上的。”
邹童的脸,“刷”地就红了个透。
这一带是旧的使馆区,错落地都是日占时的小洋楼,有些改建了,但大部分的都还保留着本来的旧貌,使得整个街区充满怀旧的气氛和情怀,似乎迎面走来个二三十年代打扮的上海女人,也不会觉得突兀。江洪波的家,就是高处一座三层的旧式别墅,低矮的院墙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庭院,收拾得专业干净,四下里都有灯光,映照着花园里圆圆的灌木丛,和错落有致,讲究的盆景。
“不是我的房子,家里人的,前两年搬走,就留给我住,”江洪波开了门,让他进来:“我在这里出生长大的。”
邹童拘谨地站在玄关那里,有些后悔做出跟他回家的决定。
“就当自己家吧!”江洪波找出拖鞋给他,“反正就我们俩在,又没外人,别拘谨。”
“这里和我家差太多,没法儿当成我自己的家。”
“你也不用总这么强调咱俩世界多不一样吧?”江洪波突然吻上邹童,“你就是在外太空,我也能追的上。”
“你也太他妈的自信了吧?就你的‘卡迪拉克’,还能当火箭用?”
本来想用心亲吻的江洪波被他逗得笑起来:“不用那个,我自备‘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