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阳就挺郁闷。因着他爸的事儿,他原本就比别的孩子要承担的多。譬如他从小学三年级就知道路上捡瓶子回家卖钱,五年级就知道替对面小摊贩看摊子挣零花钱,到了六年级,他个头长起来了,能弄动他爸爸了,伺候他爸爸翻身擦洗的活,就全落他身上了。他觉得,他就这点要求,怎么就不能满足了。
他也急了,冲着他妈说,“我自己供我自己。我暑假能挣钱,不用你管。”
这话刚好被贺阳他姑贺小芳听见,还劝了几句,更是让赵丽珍觉得丢尽了脸。她那时候就觉得家里四处都是事儿,丈夫丈夫不省心,儿子儿子不但学习不好,天天翘课,如今连话也不听了。就着急拿这扫把使劲打了贺阳一顿,那话说得也挺难听,“你供,你供个头,你挣的钱属于你了吗?你心里就你自己一个人吗?你爸你妈怎么活得你不知道吗?你高中能自己供下来大学怎么办?就算你能读下来,你爸妈都饿死了,要你有什么用?”
贺阳没跟他妈顶嘴。说实在的,那一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知道他妈生存的有不易,多数情况下,他宁愿憋屈死自己,也不愿意惹他妈生气的。
但他毕竟是青春期,又不是因为不学好挨打,嘴上不说,心里犯了牛脾气,自己偷偷报了高中。为了减轻负担,等着中考一结束,就扯着吴文才去打工,给自己挣学费。结果呢,录取通知书一下来,他妈就气得差点犯心脏病,这都一个多月了,赵丽珍虽然最终松了口,可终究气不顺。
吴文才偷偷往里望了望,小声对他说,“那也不成啊,今天下午学校分班呢,你不能刚在这儿罚站啊。这马上就到点了,再不去可就迟到了。”
贺阳也知道这事儿急,他顶着碗往门口移动了几步,探着脑袋往里瞧了瞧,正瞧见他妈在堂屋里打盹,有呼呼的鼾声,应该是睡着了,就将碗递给吴文才,示意他先离开,自己则猫步移动过去,先替他妈定了闹钟,然后捏着放在凳子上的破书包,慢慢移出了屋子。
等着到了外面,贺阳两口喝了碗里的烂面条,将碗放在门口,骑着吴文才的自行车,带着他往学校飞奔。吴文才在背后问他,“你就这么出来了,学费和书费什么的怎么办?”贺阳不在意的说,“暑假不是挣了点钱吗?先垫上书费和学费吧。张骁不是刚从十一中毕业啊,我跟他说了用他的校服,他也应了,算是省一笔钱。”
吴文才听了算是个法子,就在后面安慰他,“阿姨肯定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着急,说不定回去就答应,给你钱了呢。对了,我妈答应我,等我开学了,一个星期给我二十块饭钱,咱俩吃炒饼肯定够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吃吧。”
贺阳没客气,应下了。
不一会儿,就到了十一中。十一中是他们的区重点,不算差,每年都有三五个考上本科的,升入大专率倒是不算低,当时贺阳和吴文才合计了半天,选了这地。
但十一中不好的地方就在于位置不好,它对面是市一中,虽然读音一样,可差得却远了。市一中可是他们市里唯一一所省重点高中,每年重本上线率高达百分之六十,用他们的广告语说,考进了市一中,就等于迈入了大学门。
这么一对比,原本中等的十一中就也就成了渣渣了。
这天是8月31号,两个学校都是第一天开学,都围满了人。贺阳他们将车子骑到离学校十米就走不动了,只好下来推着走。吴文才挺兴奋,来来回回的看着旁边的学生们,冲着贺阳说,“哎,你别说,漂亮女孩不少呢。怎么初三的时候还看着一个个跟小萝卜头似得,过个暑假就明显看着不一样了。哎,你看那个,也太漂亮了吧,贺阳你看啊。”
贺阳对这些不感兴趣,算是给面的随着吴文才的手臂跟着看看,结果正看见女孩走到一辆路虎面前,不知道冲里面说什么,车门就开了,从里面下来个男生。远远的,瞧不见长相,反正个子不低,顿时,贺阳几乎有感觉到的,身旁的女生都有些兴奋了,好多人指指点点往那边看。
贺阳挺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
“朱骜(ao)啊!咱们这届的市中考状元。”吴文才一脸兴奋地说,“瞧见没?他坐的那辆车,他爸为了奖励他买的,听说花了二百多万。就是他现在没驾照不能开,还找了个司机专门送他。壕吧。他家壕的事儿可不止这一件,他不是中考状元吗?他爸给他在帝豪开了谢师宴,足足六十桌,连他幼儿园的老师都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