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沈晋的手肘就摆到了在线,秦央手指着桌上的线大声说:「喂,你过线了!」
沈晋抬抬眼皮,笑得极度无赖:「是吗?」
拿过尺子往在线一摆:「看好了,我没过。」
秦央也拿起尺子来量,沈晋的手肘正压在线,确实没过。在沈晋的冷笑声里,秦央悻悻地把尺子扔回桌上。「啪——」一声,尺子却被他扔过了线。
沈晋喜笑颜开,一手继续压在线,另一只手得意洋洋地把尺子拖过来,还当着秦央的面慢慢地拖,有意叫他难受。
秦央气得哑口无言。偏偏沈晋还不知足:「哟,大班长生气了,去告诉老师啊。找老是告状啊……」
秦央两眼冒火,一咬牙,把自己的手肘也摆到了在线,用力抵着沈晋的。两个小家伙胳膊抵着胳膊,耗了一整节课,连老师说什么都没听。一下课,双双被老师叫进办公室里挨了一通教训。
两人表面认错态度良好,心里早把错赖到别人身上。
秦央住心里嘀咕:都是沈晋起的头!
沈晋暗暗地想:这个秦央,当班长的人还斤斤计较!
相互怒目而视,走出办公室时还不志在门边用力挤一下对方。
秦央觉得,自己是永远不会和沈晋做好朋友的。
教育局每年都会到各学校抽取几位老师上公开课。秦央二年级时,就抽到了秦央班级这位在区内声誉不错的老师。
老太太为人很认真,一大把年纪了,平时批作业时还戴着老花眼镜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看,连一个橡皮没擦干净的小数点都不肯放过。这一次,自然是郑重其事,提早两个星期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一副不一鸣惊人死不罢休的架势。
公开课的内容是趣味数学,为了体现出手脑并用的教学理念以及寓教于乐的教育精神,老太太忍痛让出一节课的课时,手把手地教学生们做教具。把铅画纸裁成方块,在方块上画上九宫格,又剪下数个圆纸片,一律用蓝色圆珠笔工工整整地写上数字……自制的教具收纳袋上要写上各自的名字、学号。上公开课时要用的,一样也不许少。
老太太说:「到时候,谁要是少了东西……」
老花镜后已经显得混浊的眼睛缓缓地在每个人身上扫过,孩子们一个个惊若寒蝉,忙把纸袋里的东西倒出来,摊在桌上再仔细地数一遍。
老太太又苦口婆心地教了两节课,怎么看九宫格,怎么在九宫格上摆弄那些写着数字的圆纸片,怎么运用于小学数学计算……再精心安排了几名学生,谁到时候要回答问题,谁背诵概念,谁进行计算,连如果谁谁谁答错了,谁谁接着答都安排好了。秦央学习成绩好,沈晋头脑活络,两人都在老太太的指定回答问题的人选之列。
整整两个星期,上课不似往日般草木皆兵,偶尔能够做做手工,回家没作业,一群小鬼头乐疯了,巴不得天天有外校老师来听课。
这天一早,沈晋与秦央两派人马在校门口不期而遇。
一时,巍峨的校门之下,狼烟四起,尘土飞扬,好似电视剧里黑白两道大佬狭路相逢,就差一个「浪奔,浪流……」的背景音。还有就是,大花坛里的月季开得太鲜艳了些,各位匆匆路过的高年级生也比两位「大佬」高出了许多。
沈晋两眼看天,声调略高:「今天张老师上公开课,某些好学生要好好表现,不要答错了问题,害得我们跟他一起倒霉!」
身边立时一片应和声,某些人趁机抱怨一句:「张老师很凶的!」
秦央这边也有人不服气地回嘴:「某些人考试成绩还没有秦央好,他才应该小心呢!」
沈晋一概充耳不闻,只是笑笑地看着秦央,心里暗自准备下数条反击之策。说他是班长欺负同班同学啦,嘲笑他上回考试一分之差输给隔壁班的静静戳他的软肋啦,或者干脆在校门口和他打一架。反正上次在幼儿园的时候,秦央还多打了他一拳,他都记着呢。
这边厢,沈晋挑衅地倚在校门边等了半天也不见秦央开口,那边厢,秦央头一昂嘴一撇,淡淡地扔出来一句:「快上课了。」举步就往里走,视线里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沈晋的影子。
沈晋的背还抵着校门,愣愣地看着秦央远去的背影。
许久以来,沈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秦央。
真被沈晋这只小乌鸦说中了,老太太精心准备的课确实出了岔子。
上课铃刚响,老太太面带笑容和蔼可亲地微微弯一弯腰:「同学们好……」语调在半路拐了个弯,猛地往上一窜,笑开了一脸菊花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