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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102)

我以前每次来,常常有冲动想要留在这里,这次没有了,纪容辅在北京等我。

但我仍然在河边呆到天黑。

纪容辅出现之前,这地方是唯一一个我绝不会失眠的地方,天一黑我就犯困,睡得比元睿还香,半夜有狼叫都不知道,还是第二天跟我说的。

第二天我们在二十里外找到了狼的痕迹,有吃完的兔子骨头跟狼粪便,河边有零散脚印。

元睿那几只抹布一样的狗一定打不过狼,好在元睿一身肌肉,一只成年公羊他直接捆好腿就扛起来了,可以跟狼群一战。

元睿用的柴油发电机,好像冻出问题了,要到晚上才好。我没事做,为了表示抗议,弹了一下午吉他,全是吵得要死的摇滚,疯狂扫弦,元睿拿我没什么办法,只能赶快修好,我给他的破手机充好电,又盯着手机看。

中午我拿不锈钢碗做火锅,重油重辣,元睿吃,我看着。音乐理念差异太大,他不怎么刻意娇惯嗓子,是什么声音就怎么唱,站在风口里还敢呼麦,苍凉的一嗓子被风卷起来,确实像个穿越时空的牧人。

我不行,流行乐说是看重辨识度,其实就听个音色,音色一般的人才琢磨些古怪唱法。小天后小天王基本都是音色独特的,音色没辨识度的人都死在这一步,只能去参加现在的音乐节目,翻唱别人的歌。从商业角度看,只要音色够好,唱功好坏无所谓,反正卖的是录音室出来的专辑。而到了倪菁陈景那个层次,就开始比拼唱功唱商了。毕竟一年开不完的演唱会,live太烂也丢人。

大约在我第三十五次看手机的时候,元睿终于说话了。

他一说话就石破天惊。

“是陆宴吗?”

当时我正拿筷子蘸辣椒碟,被他这话吓得筷子都掉下来。

不过他既然连这都知道,我也没必要瞒。

“不是。”

元睿又低头吃东西,看不出失望神色。

“我跟陆宴,你从哪听说的。”

“不是听说的,我又不瞎,自己会看。”

我怎么不记得我当初跟陆宴明目张胆到这地步。

“看我还是看陆宴?你不会弄混我跟季洛家了吧。”

“没弄混,当初选秀时陆宴看你的眼神,我们都看得出来。”元睿用牛肉蘸韭花酱:“他跟季洛家是组组合之后的事,跟你也有关系。”

“跟我什么关系?”

“夏天聚会那次,季洛家给你听的那首歌……”

“哪一首?”

元睿直接哼了出来,他哼一个小段我就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刚刚在华天上乐理课,陆宴季洛家组合正当红,我这种心胸狭隘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话,直接把这首歌批得一无是处,当时一堆年轻人,就我懂点乐理,顿时大出风头。

元睿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带一丝恻隐。

“这是陆宴的歌。”

我手里的筷子忽然涩起来,夹了一块牛肉,没夹起来,还好我反应快,拿起一边的奶茶来喝,却又忘了这是自己刚刚放在一边凉的,险些烫到。

我不动声色把杯子放了下来。

“你们都知道?”

“我知道,文欣知道,其余人不知道。那首歌是陆宴自己在赶通告间隙写的,那时候我也在写歌,他还请我看了一下。”

我的手心冰凉,本能地想找个人来怪罪。

“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我当时不知道你会说这么刻薄,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而且陆宴就在场。”元睿的回答无懈可击:“也许他只是想听你最客观的评价。”

然而我当时并不客观。那首歌叫什么,《船》还是《船帆》,我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我当时的评价,我说那首歌“矫情”,为赋新词强说愁,没有这种感悟就不要强写什么求不得。

求不得。

我以为是季洛家,原来是陆宴,他写了他的求不得。

然而我说矫情。

我早说过我是只刺猬,我有千百根刺,我也千百次地刺伤过人,我不知道有一根刺在陆宴心里遗留了这么多年。

“我不知道你也喜欢陆宴。”元睿大概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解释:“而且那次之后,陆宴跟季洛家也在一起了。他们看起来也挺适合……”

他们怎么会适合呢,季洛家这样的人,一身的市井气,给他一块美玉也不过当石头卖了。何况他拿陆宴的歌来给我听未免太巧,如果是有意为之的话,那他根本连蠢人都算不上,只能算个坏人。

“那你呢?你自己为什么不跟陆宴在一起。”我听见我脑中的声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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