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最漂亮的时候,其实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以前和沈宛宜交流相亲心得,沈宛宜说,相亲,要么就去灯光亮得不行的样子,就和演播厅那样的,会让人显得白皙漂亮,神采奕奕。要么,就去灯光是微黄色的地方,显得皮肤光洁,没有瑕疵,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很多。
这么说来,下午五点,很适合相亲。
这时候的阳光是很漂亮的,整个世界都温柔可亲,我从沙发上爬起来,发现李祝融在房子外面的走廊上,坐在细脚的欧式桌子旁边喝茶。
他在看文件,不管什么人,认真的时候总显得很有魅力,何况他这种强势的人。
“醒了?”他头也不回地和我打招呼。
我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管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变魔术一样在我面前摆开茶杯,两碟子点心还有刀叉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歌?”
悠扬的小提琴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李祝融把眼睛从文件上移开,看了一眼管家,管家走到走廊下的一大蓬蔷薇花后来,带着一个拿着小提琴的外国男人走出来。
他和那拉小提琴的男人用英语说了两句,忽然翘着嘴角笑了起来,那男人把小提琴递给了他。
他站了起来,把小提琴靠在肩膀上,先只是试了两下,眯细了眼睛,微笑着问我:“老师想听什么?”
“你不是真要拉小提琴吧?”
“老师要听什么?”他坚持地看着我。
“随便吧,欢快点的。”
都说搞艺术的有气质,音乐确实能让人看起来比较舒服。他在拉小提琴的时候,和平时有点不一样,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确实是好听的曲子,不过算不上欢快,曲子里的东西,远比欢快还多了点。感觉前面柔和的铺垫就是为了等后面欢快的那一段,但是真正欢快起来了,又好像缺了点什么。
大概还是因为“演奏者”的缘故,让我这个对音乐没什么感觉的理科生都感性起来了。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卡农。”他把小提琴还给了那个人,坐了下来,问我:“不好听?”
“不是,很好听。”
“我还以为老师不喜欢呢。”他说完,又拿起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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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洗完澡出来,发现他坐在床上捧着一个盒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睡前看东西不奇怪,关键是,还看得笑了起来。
“老师,给你看个东西。”
递过来的照片上,清瘦的青年,穿着带R大校徽的白衬衫,拘谨地靠着城墙坐着,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才好。旁边的少年,穿着同样的白衬衫,大咧咧搂住他肩膀,正是最张扬的年纪,狭长眼睛眯着,眼神霸道得很。
我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盒子里剩下的照片,大部分是这里那里的风景,少部分,是他那时候的照片。
那时候他不过十五六岁,已经一米七多,头发染了回来,墨黑,皮肤白皙,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仍然可以看见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惊艳痕迹。漂亮眼睛,高挺鼻梁,精致的一张脸,表情却总是很桀骜,像刺猬,看起来就不好惹。
翻老照片,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因为现下狼藉不堪,因为我们已经回不去当年。
最后翻到一张,和第一张一样,是郑野狐给我们拍的,不过是偷拍。
那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四个人,他、我、郑野狐、还有林尉,去一个避暑山庄玩。
那个山庄里,种了很多合欢花,太阳很大,满树独特的粉色花。
照片里,我坐在树下打瞌睡,头垂着。他睡在地上,头枕着我的腿,抬起手来,用手指碰我的脸。照片里可以看见他的侧脸,他是笑着的。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学会无懈可击的伪装,还不会说“能力决定一切”,那时候的他,还会告诉我:老师,我有点担心。
那时候的我,还有一腔热血,还敢说“我就是不愿意,你能拿我怎么办”,那时候的我,什么话都会和他说。
那时候的我们,大概是相爱的。即使争吵,互相伤害,即使说出再多的狠话,犯下再大的错,转头还是可以贴心贴肺地拥抱。
那是最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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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哲。”
“嗯?”
“你后悔吗?”
“从不。”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他伸手过来,捏住我下巴,凑过来,真心诚意地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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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小哲,你也许不后悔,但是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