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哲有点想走了,结果刚迈开腿,就看见那小孩死命的从司机手底下挣出来,不知道在哪摸出来半截铁签,抬手就开始往司机眼珠子上招呼。
郑哲收回迈出去的脚,定定的看着那个红棉袄。
红棉袄上半脸糊的都是雪和泥,下半脸却很干净,明显是个小尖下颌,嘴型也挺好,红润润的,偶尔绷紧了,呲一口极白的小牙。
还挺俏的。
因为前两天头上被人划了个口子,出于爱惜头部目的,郑哲戴了好几天的狗皮帽子,这帽子是艾金借他,尺寸不太合适,有点大,平时戴着没事,想打架可能会有点碍事。
把帽子摘下来,郑哲回手挂在小学的栏杆顶端,走了两步又返回去把兜儿里的军匕掏出来扎在栏杆旁边的冻土上,这样就没人敢趁着他跟人练手的时候动他的东西,要知道这年头腰里别着一把甩刀或者卡簧绝对是混混的象征,神经但凡正常点的人都会绕道走。
郑哲年纪不大,却长的很高,虽然瘦,但也还算结实,乍一看也跟成人一样,只要是仔细瞅那眉眼,还是略带点少年的意味。
司机吓的一脸的茄皮色,费大劲才把眼球前的铁签夺下来,甩出老远。正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下死手的小子,结果这手刚挥出去,屁股就挨了一脚。
心惊之余那一巴掌也就扇了个空,司机羞愤回头,恨恨的望着罪魁祸首:“你他妈踹我干啥?”
郑哲收回脚,盯着他棉裤上的大鞋印子:“哎,大哥,别打了,你这么大人跟个小孩一般见识干什么。”
就郑哲说话的空挡司机的脸被红棉袄踹了好几下,司机怒骂了一句,也没回话,只顾着闷头跟身下的小子对打。
两个人抱团在地上滚成了两头雪驴,红棉袄没多久就被打的鼻孔窜血。
郑哲在旁边站了一会,抬手就抓住了司机的头发。
他的手指比较长,刚劲有力,上面的青筋很快绷起,郑哲抓着司机的头发往后一扯,挥出一拳砸在他眼睛上,司机嗷的一叫,抬手捂眼的功夫就被人踹在地上起不来。
跟大多数斗殴的混混不一样,郑哲打架的时候不太喜欢骂人,毕竟张了嘴就不好总一句操你妈,一般都变着花样的骂,又要想又要打郑哲忙不过来,所以整个过程郑哲没发出一点声音,就在司机的辱骂中猛踢他的头,越踢越重,根本不给他喘息和恢复体力的时间,兴许是司机叫的太惨,两边有人上来拉架,郑哲的脸开始充血,额角暴起青筋,不过这狰狞之态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下去了,等到完全恢复正常的肤色的时候郑哲停了脚,因为司机已经被揍的起不来了。
郑哲挥开抓着自己胳膊的大妈,理了理衣服,顺手就把旁边的人从雪地里拉起来。
红棉袄抹了一把脸上的雪,又擦了擦鼻子,浓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哭过,但其实只是融化的雪水。
郑哲打量眼前的人,发现这小子居然很秀气,白里透粉,要不是唇尖儿上还残留点没擦净的鼻血,郑哲根本不相信眼前的小白脸跟刚才的疯子是一个人。
身后的司机大声呻吟了一声,郑哲这才醒过来似的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
虽然王达吹这时间一般不会回家,但在仇人的家门口打架终究不是明智之举,郑哲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艰难翻身的司机,赶忙转身朝自己挂帽子的地方去,打算开溜。
***
顾铭踉踉跄跄的跟在郑哲身后。
走两步觉得鼻子有点痒,本以为又要淌鼻血了,结果抬手一擦,竟是自己的清鼻涕。
说来也巧,三天前,顾铭跟他那个倒霉的老爸也是在大街上擦鼻涕。
当时天已经黑了,顾铭站在路灯下,仰着头给一团卫生纸拧的鼻翼发热,顾铭咬牙强忍着没发火,只仰着白嫩的小脸看他爸垂下来的眼睫毛。
男人的眼睫浓长,遮了头顶最后一丝微弱的灯光,留下的阴影像是他眼前缭绕的黑雾,朦朦胧胧,连看顾铭的眼神儿都深了不少。
话说这哥们这辈子干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把他那副好皮囊毫不保留的遗传给顾铭;干的最缺德的事,就是明明是个人渣还凭脸蛋儿祸害了个正经姑娘,骗了一朵鲜花心甘情愿的插在牛粪上,只可惜顾铭妈这朵花摘下来没两年牛粪就让政府收押了,害的鲜花插也没地方插,只能自己干巴死。
顾铭妈在监狱外头守了十几年的寡,整天憋屈身体也差,病病殃殃的把孩子拉扯大了,好容易抗到顾铭爸出来了,人也过去了。
顾铭他妈走了后,剩这刚相认的爷俩也挺尴尬,因为他俩在一起根本没一家人的感觉,要不是彼此看着都挺眼熟想装没血缘关系都不行,早就互相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