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了一会,依然用手臂遮住眼睛,“他不如我。”
“可他需要我。”我说,“他不需要别人,也不会突然丢了我。”
突然觉得找恋人跟养孩子是一样的道理,人太穷,养不起,即使再痛再不舍,也要把他丢掉。当有了钱,想要找回当初丢掉的那个孩子,却早就已经不认你了。
听了我这个论调,迟默沉沉地笑了出来,那笑声好像是从胸腔里震荡出的难过,伴着锥心的疼。
“诚实,再倒退回五年,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
我知道,他最重要的东西永远不是我。所以,再倒退回五年,迟默依然会选择罗怡,而不是我。
我想了想,笑着说,“再倒退五年,我会早点找一个男朋友,绝对不让你吻我。”
他便不说话了,只是笑。
夕阳越来越低,颜色却越来越浓烈,我们之间的相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但仍然谁都没有起身,不想先走。
便都沉默着。
这一天明明过得很平静,可我却忍不住有些心酸。身边报亭老板还在不遗余力地吆喝着想要把剩下的几份日报卖掉,嘴里一刻不停的都是林氏现在的财务状况和公关危机。
我轻轻叹了口气,“迟默,林嘉也欺负得差不多了,看在老爷子的份上,轻点折腾。”
迟默把手臂放下,眼底微微有些泛红,别别扭扭地不肯看我,只哼了一声,“我已经给林老留了面子,不然哪是一块地皮这么简单。”
我嗤笑起来,起身伸了个懒腰,“算了,反正他活该。”
迟默歪着头看我。也许是阳光的关系,他清俊的面庞好像藏在雾里,怎么也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琥珀色的瞳仁熠熠闪光。
“去跟嫂子道歉吧,夫妻之间,离婚这种话说一次都嫌多。”我低着头笑,突然抬手扯了扯他的头发,“她很爱你,会原谅你的。”
迟默任由我扯了两下,只微微垂下眼皮,抿住嘴唇。
“好了,回去吧。”我收回手,转身向门口走去,“总经理的假期只有半天,晚上还要见面的。”
他在我身后笑了,“他会等你吗?”
我挠挠头,“……唔,应该会吧。”
“一直等?”
我摇摇头,“我不会让他等那么久,真心喜欢我的人,我怎么舍得。”
真心喜欢的人,怎么能舍得他一直难过?所以我想,迟默,你其实不喜欢我,因为即使我多么难受的时候,你都不曾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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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经理并没有等我。到家之前,他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要不要紧。我有什么要紧的?只是跟过去道个别而已,步诚实没心没肺惯了,全世界第一洒脱,又有什么会想不通?
只是略微的,觉得有点鼻塞。
我对着电话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闷声说,“我没事,就是有些累,想要立刻回家睡觉。”
总经理似乎变得不太高兴,但仍旧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挂掉了电话。
我说了谎,其实我一点都不困。
林嘉竟然不声不响地走了,只留了张“谢谢你”的字条,也不知道他的越越有没有跟着他。我坐在小公寓里,抱着酒瓶喝了一杯又一杯,哭得稀里哗啦,用纸巾擦鼻涕擦得鼻尖都发疼,眼睛也又酸又涨,可还是想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突然很难过,就好像那年生日,我一个人蹲在大雨的屋檐下。只是这次明明先走的人是我,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我曾经那么那么爱迟默。
我一直觉得,爱是个很矫情又很高贵的字,我这样猥琐的人,总不会说出口。
可我爱过。
那种每天思念到胸口都在发疼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竟然也会变得不舍。看着一份曾经浓烈的感情眼睁睁在自己眼前散去,莫名的悲伤。
隐约中似乎有音乐在响。
我迷迷糊糊地抱着酒瓶抬起头来,四处扫了一遍,最终固定在门板上——似乎有人在按门铃。
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我看都不看人便把门拉开,用肿得睁不开的眼睛朦胧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身上的烟味似乎不比我身上的酒味要淡多少,整个人都有种烟熏火燎的辛辣气息。
总经理尴尬地站在门口,抿着唇淡淡地说,“我……我听到你好像哭了,有些不放心……原本不想来的……”
我扑上去拦腰抱住他,“安亦深,你都快醺成金华火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