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谦扭扭脖子,抬手触一下伤口处,皱眉说:“疼,闷闷的疼。”
洪安东拉着他的手,劝道:“过两天就好。”
韩谦别别扭扭地把手抽出来,脸红红,“嗯。”
两个人沉默一阵,洪安东说:“韩谦,我们是结过婚的。”
韩谦说:“我知道,刚才那个女的……呃……还有,我女儿,和我说了。”顿了顿,抬眼悲壮地看着洪安东:“那个真的是我女儿?”
“当然是!那是你的宝贝疙瘩,你不知道有多疼她。”洪安东微笑回答。韩谦张着嘴哑了,许久,问:“我妈呢?”
“你爸妈在瑞士养老呢,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看他们。”洪安东揽住他的肩,在他的眼角上吻了一下。
韩谦颤了颤,觉得很不自在,可想到这个男人和自己是结过婚的,也就忍下了,再一想:两个人是夫妻,那何止是一个吻,以前一定还上过床!谁上谁?他是我老公,岂不是……韩谦泪奔,心里声嘶力竭地呐喊:天地良心啊,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和一个男人结婚了?
洪安东见韩谦一声不吭地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想笑笑不出来,他把放在韩谦肩上的手拿下来,想了很久,说:“你放心,我不动你,我给你时间,直到你重新接受我。”他掏出一包烟,递过去,“抽烟吗?”
韩谦摆手:“我没学抽烟。”小心看了眼洪安东,刚才洪安东吻他的时候,他闻到对方身上一股子重重的烟味,他好心劝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你,少抽点。”
洪安东一愣,将那包烟连带打火机一起丢进垃圾桶里,“好,我听你的,以后都不抽了。”又是一阵尴尬的死寂,洪安东开口了,“韩谦,你上次受了伤,行动不便,现在还不能走路,让我照顾你。”他痴痴地看着韩谦,想越过眼前这个眼神纯净的韩谦,看到那个倔强冷漠的韩谦,可惜,没有看到。他的眼睛逐渐潮湿,缓缓说:“我每天都会陪你锻炼,医生说,只要心态好,坚持下去,你一定会恢复健康的。半年,或者一年,你要有信心,让我这段时间一直陪着你……我们明早就出院,回我们家,你如果不习惯,我们分房睡……”他的声音有些呜咽,断断续续道:“等你康复了,如果还是没法接受我,我们就离婚,你去找你的幸福,我不强求你……”他握着韩谦的手,将脸埋进对方手心里,猛然泪如泉涌。
那个初次相遇时冷若冰霜的韩谦,和姜续纠缠不清最后屈服于他的韩谦,在两个人的婚礼上郑重地说出“Ido.”的韩谦,为他挨子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韩谦,死了。
一向刚毅坚强的人,是怎样绝望无助才会用枪口对准自己?至刚则断,那一个默默在他身后的男人,一度坚持撑着希望,奢求他的全心全意,只等来遍体鳞伤。有多少承诺成空,才使得一颗心变得猜忌多疑,永远不敢相信任何人。
那个灵魂消失了,被他逼死了。
他拉着韩谦的手,却触不到那个深爱他的灵魂,他无处补偿那份感情,不知道该怎么劝服自己止住眼泪。
韩谦慌张起来,张口要喊门外的人,踌躇片刻,还是没喊出来,而是勉力动了动身子,拍拍他的手背,劝道“你,别哭,我会,试着接受你的……”
洪安东摇摇头,他说:“我爱你……”话间带了千分万分愧疚,哽咽不能言。这个冬天平淡如水,洪安东对二十岁的韩谦有点始料未及。韩谦出乎意料的朝气蓬勃,性子还是像以前一样要强,却浮躁多了,常在复健时发点小脾气,让人哄一哄便会忍俊不禁。让洪安东哭笑不得的是,韩谦刚开始爱玩十多年前的街头霸王,后来便沉迷于魔兽和CS;韩宝宝的漫画书他也愿意看看,尤其感兴趣《家有贱狗》,每每一看此书必然笑得前仰后合,而后兴致勃勃地游说洪安东养一只性情凶恶的牛头梗;宝宝来看他时他很乐于和女儿一起看《柯南》的最新剧场版,乐此不疲地猜测谁是凶手。由于复健辛苦枯燥,冬天又冷得厉害,韩谦能偷懒则偷懒,他更喜欢趁保姆们将被子枕头铺在摇椅上暴晒杀菌时滚进被子里,就此装死。这样导致复健进程缓慢,两三个月过去了韩谦只能让洪安东扶着站起来,勉强走几步路。
洪安东努力想让韩谦回忆起以前的事,一旦韩谦问起,他就像逮着机会般说个没完,可惜韩谦听三分钟就犯困,五分钟后便见周公去了。于是,韩谦总是在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前对洪安东说:“开始说吧,昨天说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