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人工厂棚里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在给女模特儿做造型,架在室外的夜景灯光打得人脸发疼,又是一帮废寝忘食的都是工程。
以为正在侍弄名贵器材的摄影师老远看见宇衡路过,便扬手打了个招呼,不过在看到他牵着一个男人的手往楼上赶的时候,脚下有些困惑地退了回去,他可不想触老板的雷。
是的,宇衡拥有这间F市中型规模的摄影工作室近六层的股份,他很擅长运用父辈唯一授权他支配的教育基金,少年时就聘请理财专家代为投资,除了部分参与融资和在股票市场获利套现外,近年来还用余款购置的几处郊外房产,市值已翻了几番。
经过长期的财富积累,年纪轻轻已是收入不菲,这也是为什么胡小蓉会拉他入伙,逼他买下旧工厂,又改造成摄影工作室的原因。
投资这个自己不甚熟悉的行业,貌似奢侈而盲目,但眼看这份秘密的副业做得有点大了,宇衡才显现不为人知的一面,那是他自己的父亲也不了解的一面,但很多同行知道,钟宇衡野心大且敢于搏命。
由于平时并不负责经营这块,作为幕后出资人,他也利用人脉招揽了很多知名的业内精英。
工作室扭亏为盈只用了短短一年,对于原本看来玩票性质的事情也会抱着认真的态度,宇衡自觉,在对待梁鸣州一事上,他也是抱着同样的态度。但对方尚没有领悟他的意图。
当三楼的其中一扇门被打开,一个艺术感很强的卧室扑面而来,说它是卧室,是因为它被布置成卧室的样子,房中间有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大床。
说它特别是因为,除此之外,房间内的地板和墙壁、天花板,全部由海报和老照片铺成,进到这里,就好像进入艺术嘉年华会。
「我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就到这里来过夜。」宇衡开始介绍这个陌生的房间,「这里很拥挤,海报里到处都是旧面孔,如果寂寞,到这里就不会。」
还真的是第一回,听这个大男孩讲这么感性的话,也是头一回,可以窥视他老练背后的纯真。
「我能帮你的,都已经帮了。什么过度的激赏和信任,你都不屑。所以,我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提供。」
右手终于重获自由,关节处的余温令指尖有些颤抖。
「我让你无所适从了?看你,多紧张,好像我要迫害你似的。有那么严重么?」
很快,他又恢复了略显得残酷的原形,「别端老师架子,我不喜欢你现在说的做的,那都不是我眼里的梁鸣州。我承认有时我喜欢你站在讲台上道貌岸然的样子,但那只能当做情趣,那个并不是真正的你。」
「我无须迎合你,变成你所谓的样子。我的原则就是绝对不与自己的学生私底下纠缠不清。」
「哇,不愧为梁教授,这么有职业操守,难怪至今都孤家寡人。是最近才动了凡心,对吧?」宇衡上前一步,胸口几乎贴着他的,「那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她多些?」
一句问话打乱了鸣州的方寸:「没有可比性,你们都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宇衡轻笑,很有几分戏谑,「男朋友和女朋友?」
「好了小钟!到此为止。」鸣州率先举手投降,「到此为此。如果你要求,我会立即搬出钟宅。」
「我怎么肯让你走。如果可能……」宇衡将嘴唇凑到他耳际,」我真想绑住你,让你永远脱不了身,可这些都不是为了报复你,而是——我觉得你很、可、爱。」
宇衡说这些单字时很是煽情,他高大的身材与鸣州不相上下,但专制的气势却获得压倒性胜利。
「行了,车钥匙还我。」鸣州宣布退出谈话。
「为什么要逃?你怎么就这么胆小,你那些名气都是混假的么?」
「要是给我。」语气已经称得上紧绷严厉。
宇衡也放下脸,转身走到门边伸手将锁扣扳下,然后笃定地对他讲:「没有钥匙,而且我们哪儿也不去。现在,就在这里,就你和我?」
鸣州突然气急,咬了咬下唇冲他低嚷了一句:「我明天就可以搬走。」
宇衡不以为然:「不,那不是你的答案,根本不是。」
「你不是我,不要揣测我的心思。」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装傻?我就那么不受欢迎吗?」
一语中的,再无退路。
鸣州再难保持镇定:「你不要胡说。那种一时的感觉,并不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感情。」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替我分析大脑构造,或是想将我的这种‘喜欢’归结于青春期叛逆的正常反应?又或者是我钟宇衡太崇拜一切讲究科学的梁博士,以至于移情作用过度发酵?但其实那些狗屁理由——」宇衡再次走到鸣州面前,紧紧盯着他,「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