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在回忆里还是现实中?(一)
那时,他们并没有觉得雪天阴霾。
或者说,他们太年轻,从来没有去想这世上会有怎样难以度过的阴霾天气。
那对无知无畏的少男少女,刚刚吃完一大盆奇辣的酸菜鱼,抱着笑着,一路吐着舌头奔出店门时,发现天下雪了。
少女仰起脖子,让雪花飞入自己的脖颈,只觉得痒痒的,居然觉不出冷。
她恶作剧地捧起一大把雪,塞往少年的脖颈。
少年惨叫起来,像袋鼠一样一跳老高,忙不迭地抖落脖颈中的雪花,也抓了一把雪,返身揪住少女,拨开她脑后的黑发,也要往她脖子里塞。
“盛枫,盛枫……”
少女尖叫着少年的名字求饶,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圆圆的绒球,好让少年无机可趁。
少年便笑了起来,紧紧抱住那一团绒球,在自己触碰得着的每一寸光洁肌肤上贪婪地亲/吻着,像小鸡没完没了地啄着散落的米粒,一分一秒不舍得浪费。
雪团终于没舍得塞入少女的脖子,只在少年的手中捏得碎了,又被掌心的炽热融化成晶莹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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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雪花么?”
林茗茫然地抬头,望着隐隐可见的几朵柳絮,忽然觉得它们并不像雪花,而像泪花。
水凝烟掉了泪。
那样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扑簌簌地往下掉着泪,却听不到哭泣。
“凝凝,真醉了?”
他终于还能微笑着问。
水凝烟摇头,也散开微微的笑,居然还能平静地回答:“没醉,只是忽然想起来……忽然想起我曾和一个人一起吃酸菜鱼,吃得满嘴辛辣,一身鱼腥,然后去看雪……我们在雪地里跳着,笑着……我踩着他的脚印,一下一下地向前跳着……我听到雪花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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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时,他们专挑没人踩过的地方走,盛枫在前面小步小步地向前一跳,一跳,水凝烟便跟在他后面,也像袋鼠一样,一跳,一跳,每一下都跳在盛枫踩下的脚窝里,就像每一天安安稳稳投入盛枫的怀抱。
她真的听到了雪花在笑,被他们的脚尖挑起的每一朵雪花都在笑。
笑那对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男少女,像一双绒球般在洁白的雪地里跳起,落下,跳起,落下……
整齐的步伐,共同的心跳,相视时脉脉交流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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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那个人没再陪你吃酸菜鱼?”林茗问着,轻微的笑意,对着水凝烟泪痕蜿蜒的脸。
“他……去法国了。”
“法……法国?没再联系?”
“联系过。”
“一直有联系?”
“开始一两个月,每天电话……后来,电话越来越少,然后再也打不通。”
水凝烟声音平板,像在说着别人的事,“半年后的一天,暑假,我收到他的邮件。他要分手。附件是他和他的新女友拥吻的照片。”
醉在回忆里还是现实中?(二)
林茗垂头,望向她的手腕。
他曾听江菲提过,水凝烟割过腕。
水凝烟沉默地将袖口往下拉了一拉,忽然抬起泪光闪烁的眼,扬声笑了起来,“那时我真傻。我自杀了,却没死成,倒害了我妈发了心脏病,差点就死了。”
林茗便不说话,眼眸里明珠一样的光彩却没了,也有水凝烟惯常的神情一样,黑洞洞的,看不到底。
水凝烟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一下子便轻快了许多,格格地笑道:“林茗,那时我傻到家了,对不对?我居然还相信有爱情,有爱情带来的幸福,爱情带来的婚姻。我满心打算着毕业后就留在南京,哪里也不去,一辈子和他呆在一起,白天黑夜都可以看到他的脸。”
林茗身体很僵硬,连嗓音也开始僵硬,夜风也吹不柔软。
“凝凝,真的有爱情,有至死不渝的爱情。”
水凝烟坚决地摇头,“没有。所谓婚姻,就是每天寂寞时能有个伴儿说说话;所有幸福,就是每天疲惫时能个肩膀靠一靠。可是……寂寞时有三个人说话太闹了吧?一个肩膀两人去靠太挤了吧?我还在找,还在找……”
她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想找的是什么,她的头忽然靠住了一个肩膀,连她的肩也被一双臂腕搭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