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电话吵醒的。醒来觉得天光未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过早上七点半,时间实在太早。艰难地搬开顾持钧缠在我腰上的胳膊,又把他压在我肩膀颈窝的头挪开,这么一番动作他都没醒,可见他昨晚实在醉得厉害。
我探出身子去接电话,刚说了一句“喂”,那边忽然安静了一瞬,我倦意浓浓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确是市内的号码。知道家里这部私人电话机的人极其少,只有顾持钧的家人和公司里的寥寥几个人,都很清楚我和他的关系。我担心是有要紧的事情,打起精神说:“哪位?”
那边又很快嘈杂起来,我听到很细却很突兀的声音响起,“是女人接的电话,”一愣,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另一个清晰的从未听过的女声在耳边炸开,“我找顾持钧先生。”
“他正在睡觉,你可以晚一点打过来。”我还没睡醒,茫然应了一句。
那边忽然静了一瞬,“我是《星报》的记者,你是不是正在跟顾持钧交往?”
大脑轰然一响,所有的困倦不翼而飞,理智逻辑统统回来,迅速分析这通电话,得到一个结论:出事了。“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电话号码的?!”
“既然没否认的话,那就是承认了。那你必定是顾持钧的女友了?”
“啊……”
“那么,顾持钧为了你息影的事也是真的了?”
“什么?”我彻底慌了手脚。一只手从我肩上越过,挂了电话。
我仓皇地回头看他,顾持钧也醒了,脸色不好,我知道那并不是因为宿醉的关系。我头昏脑涨,心情又紧张,“记者怎么会知道家里的电话?她听到我说话,问我是不是在跟你交往,我没反应过来,让她抓到把柄了……”
“没事,别紧张,我先问问。”顾持钧沉声开口,揽过我抱在怀里,要伸手拿电话,整个房间都有声音。这次不光是座机,我的手机、顾持钧的手机都在玩命地响。我跟他对视一眼,分别去抓电话。打电话找我的是韦姗,她在那边哇哇大叫,“我说许真!照片上那个女人是不是你?”
“啊?”
“就是顾持钧的新闻里的那个女人啊!虽然是侧脸,但跟你太像了。”我呆了足足半分钟,才想起来问她是哪里看到的。“新闻铺天盖地!报纸上都是!”我心下暗道不好,在她“喂喂,到底是不是你?你怎么都不否认啊?你怎么对得起林学长?”的吼声中关上手机,下床去拿书桌上的笔记本,开机,连上网络,终于知道了造成我一大早就被迫失眠的元凶。
原来今天早上,几家最有影响力的娱乐报纸上都登出了一组照片,我和顾持钧牵手走过长街,在街角接吻的照片。照片里的我踮着脚尖,微闭双眼,顾持钧一只手揽住我的腰,一只手轻轻抚着我一侧脸颊。我想起来了。那是暑假的一个早晨,我和顾持钧在阿尔卑斯山下的斯特雷小镇住了一晚,早上趁着游人稀少外出散步时,他缠绵地吻我。和这几张照片相对应的,还有顾持钧昨晚在颁奖典礼上手持奖杯,面带微笑的照片。新闻题目则让人忧然惊心,“顾持钧为女友急流勇退?”本该是大肆报道金像奖的时候,结果却变成了精彩的八卦新闻。
我扫一眼报道内容,太抵是说顾持钧为了一个姓名不详的神秘女大学生准备退出影坛,可靠消息说他正在和盖亚电影公司解约,这也是他之前的几个月不出席任何活动的原因。这事很让人觉得诡异,他明明已经站到了人生中的第二个高峰期,可以走得更远。文章分析得倒是头头是道,最后还提出了疑问,这个女人是何来历?为什么能把顾持钧迷得神魂颠倒?顾持钧之前可把她藏得太好。
等我看完这则新闻,顾持钧已经拔掉了电话线,同时挂上了他自己的手机,简明扼要地说:“问了几个相熟的记者,不知道消息从哪里流传出去的。”
我坐在床边看着显示屏,只觉得冷汗浸了全身。顾持钧靠过来和我一起看网页,评论道:“公平地说,这几张照片真是不错……”他居然还有心情看照片好不好!我紧张地咬着手指,心急如焚推开他,穿衣服去下床,“你快点去辟谣!说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行,”顾持钧说,“那就是我妻子吧。”
“谁是你妻子啊?”我抓狂,“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我十分认真。今天我会给媒体发个正式的公告,证实我已经和电影公司解约,从此退出影坛。”顾持钧总算正经了一点,对此事的态度和我截然不同,“媒体的遗忘速度很快,而且你不是圈内人,很快就会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