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晴踟蹰了一下,转头看张笑笑,看到一张笑颜,一点怒意没有,才知原来是让她给骗了,霎时放下一颗心,提腿要走时再看了舞台一眼,那里正表演一个动人的舞蹈,她吸口气,跟方老师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才在屋外透了口新鲜空气,方老师便让徐晴回寝室收拾东西,说是校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徐晴诧异的很,“方老师,不是说五点半么?”
方老师严肃的回答:“早些回家,好好休息没什么不好。”
徐晴不再问,回寝室收拾了东西,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校门口,校车果然等在那里,车上已经坐了五个人。徐晴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歪着头看校门外的景色。车子再等了一刻钟,其余几个参加竞赛的同学才陆陆续续的上车。车子经过一路,老师讲考试需要注意的若干事项讲了一路。
徐晴听的昏昏欲睡,一路的风景也无心细看,最后还真的靠在后背上睡着。到市区后正是万家齐齐亮灯时,徐晴在学校呆了许久,感觉自己可以羽化,忽得见到美丽而世俗化的景色,先是楞住,定一定神后想起自己已经回到市内,霎那瞌睡虫不翼而飞,兴奋的跳下车左顾右盼。领队老师见到徐晴露出罕见的快乐模样,受到感染,也笑了,把本来交待他们的许多话长话短说,强调了一定要在八点半前到达竞赛地点七中门口便让他们各自回家。
踏进家门,徐晴一边换鞋,一边兴奋的高声叫:“外婆,我回来了!”
外婆没有立刻搭话;徐晴抬头看到外婆坐在沙发上讲电话,神情严肃,目光中有一丝忧郁,声音很低,似乎说了一句“当初要走现在就不不要回来。”不过那只是一瞬的功夫,徐晴眨眼再看时,外婆欣然看着外孙女,平和慈祥和平素没有两样,招手让她坐至自己身边,对着话筒讲,“元瑜,小晴回来了。要不要跟她讲话?”
说罢外婆微笑着把听筒递过去。
徐晴知道是母亲来的电话,可不知为何,跟母亲讲话似乎比面对陌生人更让心里胆怯,电话都不敢接,许久才拿过话筒,讷讷说了句干瘪瘪的“妈妈您好”后,声音就噎在那里。徐晴的母亲梁元瑜的感觉跟徐晴类似,在电话那头说话似乎也甚为费力。
“小晴,回家了?”
“是的。”
徐晴与母亲久未联络,上次听到她的声音还是半年多前,不过就算这简单的一问一答,她顿时直觉母亲的声音不对劲,勉强而压抑,似乎对自己的文化不放在心上。徐晴心下黯然,想着既如此,那不如找个理由搁掉电话,免得两人都尴尬。正思考时,梁元瑜开始问一些例行公事的话,诸如“身体还好?成绩如何?初三了吧?要升高中了,是否有把握”等等。
徐晴轻声作答。每回答一个问题,梁元瑜便说一个“好”,“不错”之类,声音也不复最初的沉郁,至少在徐晴听来是如此。梁元瑜笑着夸奖:“果然是我的女儿。想起当年念书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优秀。还有士彦……”
就像是人们无意识的说起一个本来不愿再提起的名字后的那种忽如起来的痛楚和尴尬,梁元瑜的声音在提到嘎徐晴的父亲时声音嘎然而止。
徐晴深吸一口气,真挚的说道:“倘使我比别人更聪明,那也得谢谢妈妈。”
这谢谢两个字听得梁元瑜听的一愣,然后面红耳热,匆匆挂掉了电话。凭心而论,她对徐晴惟有生育之恩罢了。
搁下电话,徐晴吓得浑身冷汗,匆匆奔跑进书房,抱出一堆堆的相片本子,带到客厅,一股脑兜到沙发上,自己也坐下,默默的看起来。
外婆问她:“这是做什么?”
徐晴把目光从抬相片上升起来,轻声回答:“外婆,打电话时我一直在努力回想妈妈的样貌,可惊讶的发现妈妈长什么样我早忘得一干二净;回忆爸爸亦是一样。别说样子,甚至他们的身材胖瘦,有没有戴眼镜,我都没有半点印象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忘记他们?”
外婆确实惊骇,但隐蔽的极好,在徐晴看来外婆容色平静,目光温柔,说话是从容不迫的,“不奇怪,仔细算来,你们都十年不见了。那时你才五岁,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幼年的记忆……何况,这是你父母的责任,并不是你的。他们出国至今,一次也没有回国。”
徐晴沉默一下,低头看到照片上的父母还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徐士彦英俊修长,梁元瑜美丽大方,喜笑颜开的靠在一起,完全是衣服琴瑟调和的样子;再翻一张,是梁元瑜抱着徐晴在花园里散步的情形,小小徐晴胖乎乎的,圆滚滚的手臂似刚出土的饱满嫩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