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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一诺(179)

“不是。”

苏措轻微地摇摇头,然后不再言语。有一个瞬间,我看到从她唇角的某一点上,忽然就荡开了微微的笑意。

这一天发生了许多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以至时至今日,许多细节依然历历在目。

她在我之前下了车,我隔着玻璃凝视她的身影。她在站台之下仰起脸对我招手,动了动唇,我想她在说“明天见”。收回视线,看着手心,想起她在我怀里的温度和清香,蓦然红了脸。

两天后,苏措才第一次跟我谈及此事。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忽然说:“那天谢谢你了。”

反应过来她所指的事情化了一点时间。

苏措提醒我:“那天在公车上的事情。”

奇怪,大脑里回想起的第一件事情竟然还是手臂中那个身体的温度,没来由的尴尬,不敢再看她,貌似平静的回答:“不用谢,应该的。”

她笑出了声音。

“不过其实你没有必要说出来,万一他有刀,加上恼羞成怒就麻烦了。你怎么看都不是会打架的人啊。”

“有必要,车上不止你一个女孩,说出来大家都小心一点,”我摇摇头,“而且,我也不是不会打架,真的打起来我也未必会输。”

我听到苏措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她说,“你会打架?”

那不是原意提起来的事情。但是是她问的,我无奈的苦笑一声回答:“初中的时候,我的性格比现在激烈一些,觉得世界黑白分明,性格尖锐,很看不惯一些同学拉帮结派打架斗殴的做法,得罪了那群人,惹了些麻烦,也遇到过在放学路上被人堵在小巷子的事情……然后,或多或少学了点打架的办法。”

苏措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想象不出来你会打架,但是你嫉恶如仇的性格,老实说把人都得罪光了也什么好奇怪的。偏偏还是初中生,什么都不懂又自以为什么都懂的时候,那种所谓的坏学生最恨的就是你这样的优等生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

“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不愿意说,连爸妈都不知道,”我说,“最后才知道,对于有些事情有些行为,妥协是一种无能和软弱,默认就是不负责任的纵容。如果人人都不站出来说话,那才是真的绝望。”

苏措微笑:“嗯,你现在比你那时候好得多了,最开始看我抄作业苦口婆心的还劝我,现在都进化到装看不见了。”

“因为我知道没用,”我正视她的眼睛,“要说初中三年还学到的另一件事情,就是世界上的人太多了,每个人又那么复杂,凭我一己之力影响甚至改变一个人太过艰难,例如你,如果我再一次劝你认真对待学习,不要抄袭作业欺骗老师,你会改吗?”

苏措似乎想了想才徐徐开口:“如果我说‘不’呢?”

意料之中的回答,心底依然感觉轻微的失落。

“这就是答案了,你还要我说什么?”我正视她,“说到底,现在的我暂时只能管好自己,古语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堂堂正正地做人,仅此而已。”

苏措出神的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没来由的叹口气:“对自己的要求严苛到了这种地步,我想世界上再也找不出跟你一样的人了。江为止,你总是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很渺小。”

没想到她说了这句,我忙忙否认:“不是了,你自然有你的优点,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你不用介怀。”

她微笑着点头。想起明天是周末,就问:“你周末有什么计划吗?”

“噢?大概去青少年宫吧。最近特别想下棋,一直找不到人,只好陪去陪小朋友们练习了,哎,人生真郁闷。”

那充满遗憾的语气让我也随之扼腕。和苏措心灵最接近的一次经历就发生在那个高且深的围棋教室里。很想再跟她下棋,做她手下的败军之将多少次都没有关系。想到这里,我迟疑着问:“如果你不嫌弃我级别太差,我可以陪你下棋,嗯,什么时候都可以。”

“好啊。”

苏措回应之快打了我一个搓手不及。

大脑尚在思考,她抓紧了书包带奔向了驶来的公车,还不忘回头对我喊:“这话是你说的,可不要忘记了。”

那瞬间我觉得她笑容明媚狡黠得像刚吃了鱼的猫。

落入彀中?

四个字跳入脑海。

偏偏心甘情愿。

只恨时间太短。

人生刚刚开了个头,甚至可以用来反刍的记忆都没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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