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里画画的,必然只有孟璟澜,只是她不知道往时连字都不喜欢写的孟璟澜如何会拿起画笔……
她歪在露台的藤椅上,夜一点点变深,最后她不知不觉地睡着,没有感觉到孟璟澜的脚步。孟璟澜面色苍白,呼吸还有几分不稳。临江的宅子到了晚上有几分湿漉漉的阴冷,他自然不能让她睡在这里,弯腰将她托起,动作很轻,脚步却有些踉跄。
似乎累极了,箫彤没有醒来,只是脑袋在他的怀里动了动,仿佛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动作。孟璟澜本已没有什么力气,却是在她这样一个极细小的动作下,根本舍不得放开手,就这样抱着她一直站着,直到自己的视线模糊起来。
箫彤觉得再挑剔的人,一旦吃了苦,即使是被迫的,总有一天会习惯简陋的生活环境。就像她,被孟璟澜像豌豆公主一样地养着,现在,一样能在木板床上一觉睡到天亮,倒是绵软的大床,睡得不再安稳。
天将将亮起,她便毫无征兆地醒来。床头开着一盏灯,灯光温和昏暗,这是她的习惯,如果是漆黑一片,反而睡不着。
孟璟澜眉头微蹙,似乎还咬着牙,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她被他圈得很紧,可动的范围也仅仅是小小地扭动自己的脑袋,便只能侧着头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看得有几分沉了,孟璟澜突然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里一片空洞,寻不到一星半点的光华,片刻才有了些焦距。眼角本是稍稍上翘,当下一弯,透出笑意。
当年她便觉得这双眼睛有几分熟悉,只是太后知后觉……她很傻,这便是孟璟澜的原话,含着讽刺和嘲笑。
“还早,再睡一会儿。”孟璟澜的下巴上冒出一些青灰的胡茬,声音也透着沙哑,穿过她脖颈的手一勾,将她紧紧揽进怀里。
箫彤有些透不过气,他的味道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占据她全部的嗅觉。混沌中她不知道是自己是又睡着了,还是透不过气晕了过去,总之在这个略带凉意的怀抱里,她不再噩梦缠身。
孟璟澜一直陪着她留在大宅里,大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势。而在箫彤看来,她只是和孟璟澜相对无语,两两发呆而已。
每天睡前,孟璟澜总会抽一个小时待在书房,门关得很紧,期间甚至连她也没有进去过。她想孟璟澜从来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秘密,而现下,不过是又多了一个而已。
“宝宝,今晚有个宴会,你和我一起去。”她弯下腰,将靠在软椅上的箫彤扶正,大掌捧着她的脸颊,漆黑的眸子微闪,“穿得漂亮一点。”
她面上的表情很淡,眼睛被迫盯着他,手上的书却又翻了一页:“我不去。”孟璟澜放开手,径自打开更衣室。各种各样的款式,各种各样的质地,唯一相同的,便是火红的一片。
箫彤推开孟璟澜递过来的长裙,眼睛微抬:“我不去。”态度很果断,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宝宝,今晚林家的晚宴,我给你备了好戏,怎么能不看?”孟璟澜将裙子放在她手里。箫彤面上露出几分惊讶:“林家?”“恩,就是林家。”他勾了嘴角,笑里一半温柔,一半残忍。
林家大宅在城西,这一片大多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大门大户,唯有其中的统帅孟家,家宅却选在了城东。
天尚未黑透,林家大宅便已是里里外外通亮。宅前一片空地上,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车,豪华程度几乎不亚于一场车展。
孟璟澜和箫彤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个全,但众人似乎也很有耐心,林老见孟璟澜来,爬满皱纹的脸立刻露出了笑:“孟少果然准时。”孟璟澜从不迟到,却也极少会给人面子,提前来。
林家在本城地位也算高,众人都买一个面子,尽量来得早一些,可孟璟澜不同,向来只有人等他,哪有他等人的道理。自然压着守时的线到场。
孟璟澜人前其实很有几分严肃,尤其是面对这些倚老卖老的所谓老前辈,面上不露半分表情,只是冰冷地声音打了一声招呼:“林老。”
今天是林老小女儿的二十岁生日,又变相地算是一场豪华相亲宴,林少华现年六十六岁,小女儿林素柔是老来子,上面三个哥哥,林少华对唯一的女儿宠爱有加。
“孟少请,素柔一直念叨着您。”林少华深藏不露的脸上挂着几分宠溺,怕是对这个女儿真的很上心。一双精明的眼睛在箫彤身上停留片刻,便收回视线,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箫彤被孟璟澜牵着的手一点点握紧,孟璟澜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颤抖的指尖传来的情绪,恼意恨意滚滚而来。她的指甲陷进他的手背,他只是用拇指轻蹭她的手背,像是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