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这么忧郁?”不知过了多久,一串脚步声临近。映入眼帘的,是光得发亮的尖头皮鞋。他的声线低沉中透着令人颤栗的诡谲。我的肩头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他抬起我的下巴,强势得地上一抬,我不得不对上他的视线。那是一双深沉得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他才是蛇,一条吐着信子、无声无息将人拆骨入腹的蟒蛇。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一套的。”他丢开我的下巴,像是丢弃什么垃圾一样。
他用手帕擦了擦手,叼着一根雪茄,坐到前面的单人沙发。
我屏住呼吸,如临大敌。
父亲最后欠下的,是一大笔巨款,纵是耗尽我所有的存款都不够偿还。找其他人借,只会把他们拖下水。他——秦生是道上专门放高利贷的,名下是一大把的赌场。他像打量货物般看了看我,对我说,只要你跟我,我就把人放了。
我的人生就此断成两半。
我被拳打脚踢时,仍吐着血沫说,我会帮你做事,我能贡献得更多。我帮他搞掉了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搞掉了几个看我不顺眼的人。我始终在幕后,从不露面,渐渐有了绰号“黑蛇”,有了自己的势力。不想暴露自己的原因,不是其他人以为的神秘,只是不想让我跟裘洛越走越远。我对那个人说,我只希望有一天,我交出这些势力的同时,能让我全身而退。过了几年,时机终于成熟,我像一个看到了曙光的犯人……
先前被他们带走,手机什么都被丢了。过了很久,我确定不会给裘洛带来任何危险后,才偷偷补了一张。那时候的裘洛找我找得都快疯了。我不知道,现在为我煲着汤、被我答应再也不离开的裘洛,得知我从医院失踪后,会是什么反应……
我不怕头被唐亦轩敲破,不怕节目被抢夺,我怕的……只是让裘洛再一次被伤害,再一次觉得被背叛。
我没有开口。
先开口之人,往往会暴露太多的信息。为他做事的每一天,我都如履薄冰。我暗自留意他的弱点、喜好。可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让我惧怕、让我恐惧。他是我十九岁那年的噩梦,一直持续了很多年,我以为噩梦结束了,而现在它再次降临。
他吐了个烟圈,斜睨了我一眼:“回来帮我做事。”
他轻轻的几个字,却“咯噔”一下在我心中猛烈弹起。回去,等于再次隐匿于黑暗之中,再次见不得光。再次见不得荧幕、镁光,还有裘洛……
我的眼眶隐隐发痛。
多年来的隐忍、无奈,像巨大的悲剧袭上心头。之前我以为命运的阴影已经展开过一只翅膀,没有料到,如今它的另一只才重重落下。
“我欠的债已经还完了。”
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比较平和,压抑住自己的愤怒与不甘。饶是冷淡如我,这一次也快崩溃了。
我再也不想背弃我对裘洛的承诺。我再也不想让他伤心……
“那又怎么样?”他弹弹雪茄,眼神透出“你怎么会说这么笨的话”的讯息。
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两个三人,都觉得自己有权力掌控别人的人生?就因为他们有权、有势?!所以其他凡人就应该卑微如蝼蚁?
“秦先生……我已经退出了。而且我真的不适合这个圈子。”
我仍是小心忍耐地说道。
“我没什么野心。对我来说,平稳就是最好的。”
“是吗?”他打断我的话,“我怎么看不出?那几年为了赚钱,你不是拼得很凶?搞到你走之后,我用谁都用不习惯。”
他叼着雪茄,低头摸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他发怒之前的征兆。他讨厌别人给脸不要脸,忤逆他。
我屏了屏呼吸。
知道现在不该老虎嘴上拔毛,这是他的地盘,他的手下分分钟就可以让我人间蒸发,然而……裘洛……
我嘴角的肌肉悲伤的颤抖着。
身为主持人的我,能言巧语的我,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这样了。”他站起身,用着一副“早该如此”的眼神,瞥了浑身僵硬的我一眼,“明天就干回你的老本行。别像个戏子,还为了对方,把自己头打破了,丢不丢人。”
不丢人。怎么会丢人呢?
裘洛保护我,我也想保护裘洛。
重新掌权的第一天,我就把强制带回我和之前嘲笑我的那几个人重惩了一遍。秦生为我摆了接风宴,抽着雪茄,笑赞这才是我的本性。我头上缠着纱布,低低的笑了笑,喝酒如水,呕吐不止,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