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需要选择,他也从未想过要去选择。
因为一同来了几次,许筝很快就见到了医生。
那位医生病患很多的样子,忙着看过两三位病人,才叫他进屋,平静的从文件夹里抽出钉在一起的几页纸,带上老花镜看了看,才抬头说:“坐。”
许筝紧张的坐到他面前问:“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我…”
医生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而后问:“周铭…有直系亲属患过血液病?”
许筝听到这话,心不由一沉,紧张的点头。
闻言医生又摘下老花镜道:“我们对他做了全方位的化验和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可能导致血液病的不正常的指标和发病的迹象,所以你们不要过分紧张,至于病人进来不时晕眩、发热,是因为长期不规律的生活和压力让他身体的免疫能力下降,也与精神压力过大有关,此外他的胃溃疡倒是应该尽早治疗了,建议能让病人好好休息,放松心情。”
这一席话,仿佛顷刻就将许筝抛向云端,他惊喜的站起神来问:“真、真的吗?”
医生淡笑着点了下头,便让护士唤进下一位病人。
许筝从桌上拿起化验单,再三道谢,才慌慌张张的走了出去。
北京最好的医院,最专业的大夫,终于给出了值得信赖的安慰。
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包围了许筝,可他走着走着,却又渐渐地高兴不起来。
许筝并不能明白,周铭究竟为了什么那么疲惫不堪。
对原来自己所爱的人的压力和苦恼,他竟然一无所知。
“我早就说过我没什么事,这都第三家医院了,适可而止吧。”周铭半躺在床上,看着电视说着话,却又咳了几声。
许筝默默地把一杯蜂蜜水递给他,表情淡淡的忧郁。
父亲在旁边,周铭的举止还是规矩的,只是问道:“你干吗还这副表情?”
许筝恍然回身:“啊?没事儿….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回学校看看了,回去记得开点胃药,按时吃饭,我过几天再回家。”
周铭点了点头,眼神有点疑惑。
许筝转身对收拾行李的周建国说:“叔叔,我走了啊。”
周建国也很怪,魂不守舍似的答应了一句,又面色尴尬的结巴道:“麻、麻烦你了…”
许筝笑笑:“没什么。”
说完就朝他们摆摆手,拿着自己的书包出了房间。
周铭还是有些低烧,慢腾腾的躺在床上说:“您干吗啊,怎么巴不得我生病似的。”
周建国合上了行李箱,坐在床边点了支烟,抽了几口才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周铭面不改色的问:“什么事?”
周建国慢慢吐出烟圈,低声道:“那孩子…他昨天半夜睡觉喊你名字,要哭不哭的…你睡沉了,没听到。”
谁也没料到会出这个意外,周铭表情尴尬了几秒钟,转而就大大方方的说:“我俩好了。”
他本以为,周建国会暴怒,会朝他动手。
可事实上没有,只是周身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安静的带着几分诡异。
周建国的烟还在燃烧着,他却像忘了似的,没再动弹。
周铭一不做二不休,站起来特认真的说:“我没提是怕您接受不了,但我不是一时糊涂,我想好了的,您要打要骂都可以,我…”
“别说了。”周建国胖胖的脸上露出了丝陌生的神情,突然间打断他,转身拿着箱子就往外走。
周铭没有追,只是又默默地坐回床上,守着满室的死寂。
他想,果然还是接受不了啊。
他又想,许筝真傻,做梦也能胡思乱想着哭。
暑假时宿舍空无一人。
许筝特别疲惫的爬上自己的床,整个身体像散了架似的,再也动弹不得。
自从得知周铭可能得绝症,他就如弦一般紧紧地绷了起来,几乎紧到窒息。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如此的不能失去那个人了。
只是在周建国面前,他又很累,想到家中仍在冷战的母亲,他就更累。
书里写的爱总是那样高尚而宽博,但现实生活里,爱是有太多条件的囚笼。
也许人都能用胸怀去接受纯粹的故事,却又都没办法将规则抽离于自己的生活。
许筝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轻声问:“你会放弃吗?”
至少自己不会。
就算周铭不愿意分享他的心情,就算周铭总是拘束的以礼相待,就算他们总也不像真正相爱的两个人那般甜蜜,但许筝的心,还是从青春的那场劫难中深深地埋下了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