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知道人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地上只留下了一个烟头。
“操……打个招呼再走啊!”
杨磊挺失落。
杨磊第二天晚上同一个时间又抱着吉他去了。他等了一晚上,都没人来。
杨磊不甘心,连着几天晚上都跑去了,结果都没等到人。
杨磊郁闷了,抱着吉他闷闷不乐地自个儿拨弄着。
“咋就不来了呢?”
于是他那首好不容易开始上手的《童年》一直是个半调子,只能弹到那天晚上对面的人教他的那个部分,后面的他也没心思学了。
过了几天杨磊也不去了。他没有时间去。
燕子乙的一笔生意和王老虎冲突了。燕子乙不能容忍王老虎长期垄断屠宰市场,两人谈甭了。他让杨磊出面砸了王老虎的录像厅和电玩室,杨磊干得很漂亮,王老虎是彻底被惹火了。
“不就是燕子乙吗?得瑟啥?”
王老虎是出了名的莽撞不禁激,一激就脑子发热,燕子乙就拿准了他这个缺点,就是要激他。
于是杨磊带着人和王老虎手下的人接连干了几场硬仗,在一场火并中杨磊捅倒了王老虎手下最猛的打手“火锅”,但李三也被人砍成重伤。
杨磊差点以为李三救不回来了。
他看着满身是血重度昏迷的李三被送进抢救室,耳边是李三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声。
“……你怎么就不能学好啊……呜呜呜……妈求你了啊别再打了啊……呜呜呜……”
杨磊听着那悲戚的哭声,心里难受,转身。
李三被抢救回来了,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一条腿上落下了残疾。
“没他妈事儿。不就一条腿吗?磊哥,等我好了再跟他们干。”李三安慰杨磊。
杨磊看着这个才19岁的兄弟。那时候他们还不明白残疾意味着什么。
杨磊走了,找了燕子乙。
“大哥,借我把枪。”
杨磊面无表情地说。
燕子乙给了杨磊一把五连发。
但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一枪打不中,你也不用再打了。”燕子乙说。
“不要弄出人命。”燕子乙一共就说了这两句话。
砍倒李三的主要头目疤脸当天夜里在家门口中枪,一枪打穿大腿,血流满地,差点失血过多而横死。
当天夜里的枪声没有惊动邻里,因为只有一枪,人们分辨不出那是枪声还是其他什么声音。疤脸后来也没报案,当时江湖上的事江湖了,是不会有人报案的。疤脸也瘸了,几年后瘸着一条腿摆个报纸摊,大街上再也看不到当年他吆五喝六的张狂样了。
事情风声过后,杨磊又抱着吉他坐在了实验中学的操场上。
短短十天没来,就在这短短十天里,他最好的兄弟残废了,而他开了人生中的第一枪,差点杀了一个人。
在杨磊心事重重地抱着吉他拨弄的时候,他听见了对面的旋律。
杨磊几乎是一跳而起。
“哥们儿!”
他张口就喊。
喊完他又有些怔忪,毕竟有人弹琴也不一定是那天晚上那人,这时他听见对面拨了一溜琴弦,跟上次一样,在和他打招呼。
杨磊笑了。
“我过来找你行吗?”
一向火爆的杨磊也知道征求对方意见了。
“待着!”
对方简短地回答。杨磊只好又坐下了。他知道有些搞乐器的脾气古怪,不爱交流。
“你怎么好多天没来啊?”
杨磊觉得两人隔着个操场喊话挺傻的。
对方没废话,开始弹吉他了。
那天晚上和第一次晚上一样,两人一边一个,弹着。杨磊也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弹琴,心情随着晚风,飘扬了起来。
那些心事重重的沉重离他远去了,他觉得平静,快乐,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的感觉。
他觉得对面这个人的吉他有一种魔力,只要旋律一响起来,就能安抚人心,让人变得平静。
杨磊开始想象对面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琴声很温柔,所以人也应该挺温柔吧。《童年》本是一首欢快的歌,可是他弹唱起来,却让人觉得忧伤和惆怅。
一首《童年》,被杨磊半跟半打磨地学会了。
“先别走啊!听我弹一遍!”
杨磊怕那人又像那天晚上一样不打招呼就跑了,下次碰上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杨磊慢慢弹了一遍,弹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好像在向老师交考卷的小学生。
错了点儿音,不过一首歌总算是完整地弹下来了。杨磊抬起头,又看见了对面亮着火星的烟头。那人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