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这年头见钱眼开,有肉吃谁也不想喝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个钱字让梅老干也铤而走险。上次开网吧不成,他就有心黑了花猫,这次算是孤注一掷,就想把花猫点进局子,不坐牢也扒他一层皮。没想到没多久花猫就放出来了,这一回梅老干知道,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笔账,花猫是找他算定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梅老干硬着头皮,只能拼命了。
双方约定了第二天,花猫话也撂在了前头,花猫那话怎么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梅老干明白,这次,双方不死不残,是了不了这笔账了。
拼命,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不奇怪,在这个惜命的年头,还愿意亲自拿命拼的大哥凤毛麟角,可惜,花猫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他从来就不是个惜命的人。
大哥缩后头指挥手下人拼命,不是那年头的作风。花猫是个作风优良又很传统的上世纪混子,他要回到他最熟悉、最原始的战场。
甩点的前一晚,花猫回了趟家。
明天是场硬仗,花猫要回去睡一觉。
他走到楼下,已是深夜。他向着楼道走去时,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
花猫警觉起来,听到迅速靠近的脚步声,花猫凌厉地转过身,被人紧紧地抓住,人也撞到了他的身上。
花猫稳住这个脚步踉跄的人,看到了他头上白色的绷带。花猫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他的肩膀被对方抓住,沉重的压迫感近得几乎把花猫压进胸膛。
“你别走,”他把花猫紧紧地抓着,仿佛一松手花猫就会消失。“先别走。”
花猫没有推开他,也没说什么。见到他不反抗,顾飞终于松了些力道,手仍然牢牢按在他的肩上。
“……我有话跟你说。”顾飞的声音极度疲倦,嘶哑,脚步也不稳,似乎勉强支撑。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花猫看着顾飞头上的伤,夜色里,能看见的只有白色的绷带,刺目,扎眼。“那事儿不是你干的。我清楚了,你不用说了。”
花猫没想到顾飞还在这等,已经这么多天了。看着顾飞摇晃的身体,花猫不知道他在这等了多久。他支撑着顾飞的平衡,顾飞似乎要靠着他的支撑才能站稳。
顾飞摇摇头。
“不是,不是这个。但是现在不行,我撑不住了,你能不能让我先睡一会儿,眯一下就行。”
他仍然抓着花猫不放手。
“但是你不能走,你等我醒了跟你说,行不行,陈志强,你说答应,等我醒了……说话算话……陈志强……”
顾飞声音越来越小,他的眼皮子沉重地耷拉下来,花猫肩上一沉,顾飞整个身体的重量已经陷在他的肩上,花猫不得不抱住他。
“喂!条子!喂!”
顾飞没有反应,脑袋垂在花猫的肩上已经昏睡过去。花猫抱着他的大个身体,转头去拍拍顾飞的脸颊,顾飞也没了知觉。
深浓的夜色底下,小区的深处,一个青年抱着一个身着警服的警察。周围万籁俱寂,只有一声叹息。
花猫把顾飞放到了床上,脱去他的警服,拉上了被子,给他盖上。
灯下,花猫才看清顾飞的脸。他眼睑下浓重地发青,头发乱糟糟的,憔悴,疲惫,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熬了多久没合眼。
大彪告诉过花猫,顾飞最近是不会有精神去蹲守他了,因为派出所出了个大案子,警察日夜连轴转,已经不日不夜地干了好几天了,每天能捞着三四个小时的自由时间睡觉都来不及,哪还有精神再来蹲他?
“白皮说那条子几天没合眼了,就是得空了也肯定回家睡觉去了,再来守你,他铁打的啊??猫哥你回去吧,没事儿!”
……
花猫坐在床边,看过了顾飞头上的伤,看向他的脸。
睡着时候还显得稚气的脸,棱角分明的面庞,脸颊微微凹陷下去,这么年轻,还是个条子。
一个条子睡在他的床上,还是他自己背上来的。
花猫看着顾飞的侧脸。当初这张侧脸让他着迷,让他总是想到心里那个人,那个他得不到,但是永远好好地收在心里的人。
现在这张侧脸,看着有说不出的傻,傻憨憨的,傻得愣愣的,傻得让花猫的心里,泛上一种似曾相识的苦涩和一刺而过的疼痛。
花猫拨开顾飞额上的头发,打量他的脸。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他,看他的眉毛,鼻梁,嘴唇。每一个地方。
“你傻啊?”
许久,花猫冒出一句,复杂的心绪填满了他不复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