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不回去。”唐小天闭着眼睛嘀咕道。
“你都醉成这样,不回家去哪啊?”单单吃力地扶着他。
“你知道吗?我一回家就难受,我每天,每天一进……一进我们大院就难受。”唐小天伏在单单瘦弱的肩膀上,低声说着,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悲凉和碎碎的低泣。
单单打开车门,将唐小天扶上车,解下自己的纱巾,轻柔地蒙在唐小天的眼睛上:“我帮你把眼睛蒙上了,蒙上就看不见了,就不会难受了。”
唐小天抬手,轻轻抚上蒙着纱巾的眼睛,嘴角颤抖着微微向下,单单扭过头,假装没看见,转身关门,走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将四扇车窗和天窗全部打开,车速飚上八十码,晚风猛地往车里灌,风声很大很大,灌进她的耳朵里,让她什么也听不见。
是的,她什么也听不见。
单单将醉成烂泥的唐小天从车上扶下来,唐小天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单单身上,单单费了很大力气才将他扶到楼上,唐妈妈借过醉醺醺的唐小天连忙心疼地问:“怎么喝成这样子?”
单单甩了甩手说:“他今天晚上心情不太好,阿姨,我先走了,这家伙吐了我一车。我得趁车行还没关门去洗洗。”
“哎,好嘞,你快去吧。”
单单又望了烂醉如泥的唐小天一眼,才转身下楼,打开车门,车里干干净净,一点脏污都没有,其实她就是不想再看下去了,不想再看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这么伤心,这么脆弱,她再也忍受不了他的眼泪,她怕自己再看一眼,心也会跟着碎掉。
其实单单真的很希望,他能无耻一点,能借酒装疯和她发生一些什么,然后不承认,然后残忍地伤害她。
这样,她也能醒悟,也能断了念想,可偏偏,他这么好,这么正直,整整一个晚上,他连她的小拇指都没有主动碰过。
单单安静的坐在车里,她现在还不想走,她想在不远的地方陪着他,哪怕只能看看他房间的灯光也好。
她把额头靠在方向盘上,静静地发着呆,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个女人拖着一个行李箱,缓缓从远处的梧桐树尽头走来,她走到离这栋楼不远的地方,站住不动,漆黑的夜里看不清她的相貌,可那一头海藻一般的长发,纤细的身形,可以判断出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那女人站在那抬头望着这栋楼上的某个房间,久久未动,过好一会,她才低下头,转身拖着行李箱又缓缓地消失在黑夜里。
单单打着了车,轻踩油门跟上去,她开的很慢,连车前灯都没有开,跟到大院门口的时候,看见门口处站着一个漂亮的男人,他背着简单行李,站在昏暗地路灯下,周身散发着阴沉冷漠的气息,他的身体紧绷着,可当他看见那个女人时,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的样子,他迎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那个女人,似乎在感谢,感谢她真的来了。
她们紧紧地相拥了一会,男人便接过女人的箱子,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去,女人走了几步,似乎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似乎又看见一个腼腆英俊的阳光少年,穿着军装,绑着大红花,傻乎乎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笑,而下一瞬间,那笑容消失了,那少年的眼角,缓缓留下了一滴眼泪。
女人的双眼湿润了,她用力转过头,紧紧牵住身边人的手,跟着他离开。
单单坐在车里,撇开了眼睛,她回头的那一瞬间,她便认出了她来,那张文秀干净的脸,不就是唐小天放在床头书桌上照片里的那个人么?
那个每天晚上都要看很久,每天都要对着写一封信的人……
单单打开了车灯,照亮了那两人的背影,踩下油门,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单单从倒后镜中看着那女人,轻声说:“舒雅望,你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四)
深夜,各家都已经熄灯安睡,唯有唐小天家里还灯火通明,唐小天一回来就躺在厕所里呕吐着,唐妈妈又疼又气得在厨房骂:“早八百年前就和你说了你不信!死等死等!伤心了吧!活该!该!”
“叫你死心眼!叫你不听我的话!”唐妈妈一边骂一边泡了热茶端进去,唐小天抱着马桶又吐了一桶,唐妈看他这样,又骂不下口了,心疼地给他拍背:“你喝成这样有什么用!好姑娘多得是呢!小天,咱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成吗?咱有点骨气!忘记舒家那孩子不行吗?”
唐小天无力地靠着马桶,他已经醉的厉害,可听妈妈说要他忘记舒雅望,他就开始一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