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野孩子(53)
“我—”
班主任刚一开口又被俞南打断:“我答应各位叫我儿子来,不是听你们以同性恋为由教训他的。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必再来,还麻烦各位按时给葵然高中毕业证,谢谢。”
俞南表达一气呵成,走路脚下带风,葵然被拉着头也不回的走出校园,坐到车上他才发现,自己的书早已被打包好,放在了后座。
看来这不是个突然的决定。
从刚刚到现在他都呆呆的,这会儿仍是不知道说什么,思维跟不上妈妈的语速,只是渐渐觉得心安,好像一切都没他想得那么可怕。
长舒一口气,他坐上副驾,正要系安全带的时候,俞南对他说:“坐后边儿去。”
“啊…好。”
副驾的正后方就是书本,葵然只得坐在俞南后面,椅背一挡,只能看见些俞南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今天阳光干净又透明,天空蓝的没有一片云朵,车子披着光亮停在原地没有动,葵然摁开了车窗,刚把手机拿出来打算给肆意发条消息,玻璃又被总控安排,徐徐向上,除了机械没有感情的嗡嗡作响,葵然同时听见了吸鼻子的声音。
他忍不住偏头看向前方,才发现俞南已经低下头,肩膀正在以极小的幅度颤动,隐忍又克制,直到窗户完全关上,嗓子里才发出响动,像是耗尽了力气,累到干呕。
刚刚高贵从容的妇人是一幅名画,却在这一瞬被内心的洪水浇透,不堪一击。
葵然的身体在明媚的初夏变得冰凉,街头自在来去的人们没能发觉,在这台不起眼的私家车里,有两个人被乌云压顶,快要深度缺氧。
(二)
葵然度过了人生中无比难熬的一段时光,他甚至不敢问俞南为什么这样,但他知道,他的妈妈正在崩溃,学校里的一切都是冠冕堂皇,或许只是维持他最后的尊严。
很久,车载弃物盒已经扔不下纸团,俞南垂着头用手背把脸颊擦干,深深吸一口气,发动了车子。
“轰隆——”
引擎拖着长长的尾音,整个车体配合着轻颤,她没有回头,声音散落在空气里。“妈妈尽力了,所以出去前,不要见肆意了好不好?”
葵然蹭了蹭通红的眼角,淡淡的问:“生日的时候,也不可以吗?”
俞南吸了吸鼻子,没有再说话。
车轮滑出车位一路向前,葵然把脑袋靠在玻璃上,眼泪像晴天里无声的大雨,他回忆着那两张照片,想了很久想要找到源头,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怪罪肆意那不要命的二次发育。
指甲在喉结拖出划痕,微微凸起的朱砂上要被掐出个十字。照片上,和他身心相通的人,眉心的红点暴露了一切。
第30章
(一)
俞南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甚至先瞒住了葵盛安,她想以尽量平等的姿态和葵然沟通,但无论问葵然什么问题,他都只会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对不起。”像个濒临破碎的玻璃摆件。
反复追问无果,俞南知道,漫长的心理博弈开始了。
她给朝帆打电话求助,得到的却是对方休长假的消息。劳模青年朝帆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休长假,换医生的话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取得葵然的信任,她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来。
该怎样和一个出过非典型精神问题的小孩相处是个大难题,她还有即将面临升学的小女儿,在这样的夹击下,即便心脏已经足够强大,还是忍不住偷偷抱怨,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万幸的是,葵然虽然什么也不说,却也很听话,说上交手机就上交手机,说不许见肆意就闭口不提,说出门必须要叫妈妈一起,他还就真的会叫俞南一起,偶尔路过客厅发现她深夜未睡,甚至会默默给她倒一杯茶。
日子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她其实十分清楚,安静的像一缕游魂一样的葵然实在不太正常,隔三差五联络她、想跟葵然见一面的肆意更是头疼欲裂,最后她痛定思痛拉黑了肆意的号码,却并没有好受很多,每晚都要检查葵然房间的防盗网有没有装牢,尖锐的东西有没有收起来,明明战战兢兢,却要装作睡前晚安的自在模样。
很快,她被严重的失眠症侵袭,不得不将情况告诉葵盛安,两个人开始换班,葵盛安显然比她更会有目的有逻辑的搜索讯息,没多久就找到了数篇关于双胞胎或直系血亲从小分开、再见面发生非正常情感的报道研究,但通通都是可能存在,没有定论,这让人更加迷茫。
晕头转向在迷雾里挨撞的状况持续了很久,直到这一天,葵盛安找到了一部关于三胞胎分开领养后重聚的纪录片,俞南一看就发现这是朝帆曾经给她看过的,但只有不足二十分钟的快乐部分,而这次,看完一个多小时的完整版,夫妻俩彻底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