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同学集中在学校门口,由学校统一租了一辆110路公共汽车,带这些人去现场看球助威。而校队队员都统一着装,肩背球鞋装备,由另一辆专车栽着去比赛现场了。英勇的队员们就像一群准备奔赴战场的战士,振臂高喊几句口号,跟公共汽车上的啦啦队女生们互相呼应。
刘春雨在脑门上缠了一条红布,写着“必胜”,用粗犷的声音唱道:“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我滴乖乖!”任琼受不了了,“春春你快别唱了,咱们这群人是准备就义啊?”
潘飞也说:“唱个喜兴的,听着像能赢球的!”
周遥对那车上撩了一句:“嘉爷给咱拉个歌!”
110公车窗口就坐着那位大爷,混在啦啦队里,淡淡白了一眼,好烦,要继续装酷,但还是开金口起了个调:“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帅!”周遥双手在头上鼓个掌,“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他俩的声音逐渐融入一曲大合唱,两辆车上的同学一起扯着嗓门唱歌,把握生命里的每一次感动,就是要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
那场比赛战况异常激烈和惨烈,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形势均等的比赛。
双方球员列队一出场,唐铮就在旁边低声道:“扯淡,这忒么还是中学生队?”
瞿嘉偏过头道:“那人多大了?你看像多大岁数的?”
唐铮说:“络腮胡儿都有,别说十七岁以下,我看二十七岁都不止吧,老子都没那么多毛儿!”
瞿嘉低声骂了一句。
这就是朝阳区一支特厉害的强队,他们从来就没赢过,简直不可能赢么。那些队员,看着都像成年组球队出来的人,哪还像学生?只有周遥这样正二八经的学生,身份证上没改过,说是u17比赛,他就真的刚满十六周岁,场上别人都比他年龄大。
拼抢,冲撞,突破,射门。
他们的球门在阳光下放射金光,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注意,因为球就老在那儿。他们处于对手轮番轰炸之下,门前风声鹤唳,守门员高接低挡左冲右突,快挡不住了。
周遥都被迫回防了,疯狂地奔跑,抢断救球。
球衫贴在身上,整个儿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瞿嘉都站起来了,跟唐铮一起,紧张得,狂喊“加油,守住!!挺住!!堵枪眼啊!!”
真的就是在集体堵枪眼,特别英勇。射门的皮球“砰”一下硬生生砸在潘飞肩膀上,旁边的黄潇潇“啊啊”的叫了好几声,夸张得都快哭咧咧了。随即,一分钟之后,对手又一记大力抽射,在弧顶正对大门的危险位置,周遥迎球就上了,堵枪眼姿势是贼标准的,一手挡脸,一手护裆。
就脸和裆对他比较重要,其他都豁出去了。
球好像砸在周遥左侧肋骨下面,也是“砰”的一声。
操。瞿嘉抹了一把脸,嘴角紧闭,左胸往下隐隐生出一阵裂痕般的痛感,心脏要停跳了。这就是他和周遥之间的憋屈,黄潇潇就敢在看台上扯着脖子哭哭笑笑地喊飞飞这样飞飞那样,他却不敢喊“遥遥”,可心疼坏了。
唐铮小声说:“遥儿挺牛的,他也就是身体素质总是欠点儿,不然可以进专业青年队了。”
瞿嘉心里不以为然。他觉着周遥早就够格进专业青年预备队了,本来就很牛的么。
周遥在一次边线拼抢时,被对方手臂撩到,不知碰到哪了。他突然在场边停住脚步,揉眼睛,眯眼,转过头,一脸茫然。
“怎么啦你?”替补席和看台上的人都在喊。
周遥眯着眼,奔跑姿势就不太对了,也是一脸蒙逼和焦急,手指着边线一侧的草地。
怎么了?
教练队友都还没反应过来,瞿嘉一步跨下座位,又往下一排一排地迈下去,跳到场边。
他小心翼翼看着草地上,靠近刚才周遥抢球那地方,转头还拦住后面蝎蝎蛰蛰过来帮忙的潇潇和小姜:“别过来!一边儿站着。”
他不敢用脚踩,趴下,用手撑地,用一个类似俯卧撑的姿势,在边线旁边撑着,也不管边裁在旁边吼他了。
周遥还在场上跑着,边跑边回头看瞿嘉。瞿嘉一寸一寸地扫视眼前这块地,眯眼盯牢一个地方,用手指轻蘸,从草地哪个缝儿里捡出一片隐形眼镜片。
“水、给我水!”他转头喊,“不对,镜片护理液谁有?!”
叶晓白从啦啦队方阵里“噌”得站起来,说“护理液我有的”,从背包里递出来一瓶,瞿嘉就把镜片冲干净了。周遥赶紧又跑回来,凑上一张脸,瞿嘉迅速扒开周遥的眼皮,把隐形眼镜再给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