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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武特意去家具建材城挑了一个挺贵的按摩浴缸,请装修师傅装到洗手间里。楚珣最喜欢泡澡,没浴缸的房子那挑剔的妞儿不住的。当然,以后爸爸来了,也让他爸爸享受享受这时髦的电动大澡盆。
传武的小算盘打得可美了。
他是太了解他老妈的脾气,所以就不告诉单位住址,就等着过年的时候直接把楚珣扛回家,生米煮成熟饭。果不其然,他妈妈真有本事能找到这地儿。
霍传武带着一身尘土和寒凉,从门外冲进来,眼前是他妈妈和哥哥,几年没见着面的亲人。
传武留着平头硬发,身形酷帅,脸庞英俊,完完全全是成熟稳重大男子汉的模样。唯独右脸上一道蜿蜒的白线,独一无二的标志,深深嵌入这些年岁月风霜的磨砺,令人心疼。
传武:“妈……”
刘三采眼泪瞬间铺了满脸,哭了,一头埋到儿子怀里,紧紧抱着。人老了,生怕失去最疼惜的孩子。
传武把人搂在怀里,低声哄道:“妈,对不起啊……”
之前两年去缅甸卧底,再又两年执行特殊任务,传武有四五年没回过老家,只靠电话联系,确实对不住年迈的父母。
刘三采伸手使劲揉揉儿子的脸:“二武,跟妈家去。”
传武解释道:“妈,在北京有工作,部队单位管得严,农历年放假回去陪您。”
传武回头寻觅,一把扽过靠在墙边神情落寞的某人。
楚珣一直沉默,人家亲妈儿子抱头恸哭母慈子孝,自己地位略微尴尬,插不上话。
传武把楚珣拉到身后,护住,直截了当:“妈,俺跟小珣……俺俩在一起了。”
楚珣悄悄打量传武的侧面。传武表情沉稳,在家长面前有那么两分内向和闷骚,有些话说得不过分露骨,但是关键词也没含糊,神色坚毅。
刘三采含着泪,拼命摇头……
“二武啊,恁跟谁好,恁也不能跟楚家小二好啊。”
“恁从小脑子就不清楚,就是让人家勾搭着勾搭着,恁就跟个大车轱辘拧上发条似的,就提溜跟人家跑了,中邪了啊……妈妈帮恁选的对象,杏儿人都来了,两年多了,恁不能说不要就不要,恁也要对人家负责啊,二武。”
霍传武遽然一抬眼,这才发现,屋里还站着个姑娘。
姑娘水灵,漂亮,可是他都不认识,没说过话,岁数可能快比他小一倍了,能这么乱来的?
传武这天也是因为这姑娘,跟他妈妈发了脾气,有些冲动,克制不住。他妈妈这样不打商量地把女孩领到北京,让小珣看见,小珣多难受呢?
传武神情难堪,执拗:“人不是俺选的,俺当初就说过,让恁退掉。”
“俺都没有同意,俺绝对不认那样的亲事。”
刘三采说:“两年多以前恁说要退伍的时候就定好了,现在说退就退?总有个先来后到,能随便在外面胡来,然后反悔?”
传武眼眶发红,突然爆发,粗声道:“俺抹油胡来。俺跟小珣,二十年前就定好的。”
刘三采:“……”
传武:“俺两个一直就好着,莫有分开过,早就定了亲。您按照先来后到,小珣永远都是头一个,就莫有哪个能抢到他前面的!”
传武声音略微抖动,毫不掩饰真心,说话很直:“妈,十岁那年就说要娶他,俺十岁就跟他要好,新房都有了,装修一半了,墙都刷出来,空调马桶浴缸热水器都按上了,俺俩早住一起了,而且部队领导都批条子了,还能不算数?”
传武袒护楚珣的红心暴露无遗,大男人主义的脾气一下子涌上来,为楚珣跟他妈妈顶嘴,总之也不是第一次。
刘三采站得笔直,高昂着头,头发盘得整齐一丝不乱。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家儿子,也是斩钉截铁:“可他是个男孩。他姓楚,他是楚家的人。”
“恁两个,根本就不合适。恁爸爸不是因为他家人?恁哥哥不是因为他家人?恁自个儿身上受那么多伤,不是因为他家人?”
“咱一家人当年怎么被祸害的?恁脸怎么毁的,恁跟咱们说句实话?!”
传武:“……”
屋里蓦地静下来。
几分钟鸦雀无声,所有人无话,在回忆中无言。
楚珣怔住,别过脸,茫然,望着窗台上一丛弱不禁风的嫩绿,小幼苗在寒风中垂落……
传武妈是一锥子见血,戳到这个死结。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不愿回首的伤痕。
楚珣眼底光彩失落,十分难受,心里最脆弱的那一道坎,被狠狠戳疼。天空无比阴霾,眼前一条路燃着熊熊烈火,遍布疮痍,仿佛有狂暴的人群向他挥舞拳头,向他投掷燃烧瓶,传武和传军满脸都是血污。传武走了,踏上回乡的火车,任凭他撕心裂肺地嚎啕、舍不得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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