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该这样失控的。”声音不大,却是介于关心和责备之间,在梅雨听来却似从未有过的温暖,一时间不觉捂住脸放声痛哭。
百十来坪的房间里只有她凄怆的哭声在回荡,不是不令人心酸的。
陈豫北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哭。
梅雨哭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调整好情绪,有些歉疚地对陈豫北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陈豫北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毛巾拿过来递给她,她接过来擦了把脸,又端起陈豫北给倒的水喝了一小口,像是无意,又像是自语般地说了句:“我失礼了,这是十五年来我第一次面对亲人。”
陈豫北心头猛然一震,胸口不觉一下子塞得满满的。
他知道梅雨出来时正值当年东欧动荡,前苏联解体之际,自身的安全都难以保障。他实在难以想像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哪来的勇气,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来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在内心里叹息一声,便告诉她说:“默默已经是我妻子了,只不过她还小,我没有对外宣布;她爷爷已经去世了,孩子的舅舅一家都好,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在默默爷爷去世以后,陈豫北通过县里给她舅舅买了个店面做小生意,如小生意不做,店面也可以出租,但规定店面不能转卖,并指定受赠人是默默的舅舅。他不放心默默那个舅妈,他要保障的只是默默的血亲生活一生无忧。
梅雨一听默默和他早已经结婚了,瞪着眼睛,惊讶的张大嘴巴,半天合不上。
过了半晌,才垂下眼睫无奈地低声笑了:“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对你丈母娘这般说话。”
陈豫北即使再沉着冷静,也不由得暗红了脸,略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强自镇定地说:“你没资格说这话,这孩子差不多是我养大的。”
这女人太显年轻,他实在没法把她和丈母娘这称呼联系在一起。
梅雨一听这话,也没处反驳,实际上那天晚上看到女儿那种娇憨的姿态,她也有几分明白俩个人的关系,但没想到已经是结婚了,想了想还是微笑着说:“如此说来我的担心也是多余的了,默默岁数小,还多承你照应了。”
陈豫北板起脸沉声答道:“这是自然的。”
随后便又给她说了些默默生活上的锁事给她听,好让她安心。这梅雨一直是含着眼泪强忍着心里的难过听着他说起女儿的点点滴滴,陈豫北也敢没告诉她默默之前生病的事,只是拣着好的说给她听。
想想她独自一人在国外这些年也确实不容易,早已是动了恻隐之心,又淡淡地说:“方便的话您留下个联系方式吧。”
梅雨拿过他桌子上的纸和笔,留下一个地址:“这个算是我私人的朋友,和工作没关系,如有必要,请和她联系。”
陈豫北一看,是巴黎的一家高级定制服装店的地址,倒觉得没什么不妥,便说:“行,我这里招眼,以后还是尽量不要直接来找我,有事儿就通过你的朋友联系吧。”
梅雨点头,但又解释说:“我现在基本上解除工作关系了,只不过一半时还不能解密,也禁止和以前的环境发生关系,并且因为我已经重新嫁了人,安全是没问题的,否则也不敢就这样来找你。只是我先生不知道我的过去的身份,也不知道有默默这个孩子。”
说着,又从手袋子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子,打开看是一对黄玉手镯,这是和田玉里的珍稀玉种。形制古雅,光素无纹,包浆浑厚而琢磨精良。
陈豫北虽然不太懂玉,但也是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古董。
“这对镯子留给她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梅雨说着,眼泪又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陈豫北没说什么,只是接过来放到抽屉里。
梅雨已经趁机打开化妆盒很快的补好了妆,然后站起身表示要离开。
陈豫北起身送她到门口,低声说了句:“您保重。”又觉得不便送她出去,便示意了一下赶过来的罗天威,罗天威便伺候着梅雨坐专梯下楼,送她离开了。
陈豫北等梅雨离开后,便回到办公室坐下仰靠在大班椅子上闭眼沉思。
从今天梅雨的情况来看,她确实不是一个冷酷绝情的女人,甚至有些柔弱。他有些不明白当年她是怎么走向这条路的。由此看来默默性格中的软弱和柔顺确实是来自母亲的遗传。
多年的商场打滚已经让陈豫北的思维变得复杂而深邃,他不会单纯从事件本身来分析问题了,他总是想的更多更远。
无论梅雨认不认命,他是否情愿,对于默默来说,她都是她的母亲,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