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着头皮,鹿小雨还是问了出来:“饺子怎么样?”
陈涛含糊的应了声,说:“嗯,挺好的。”
鹿小雨想笑,却最终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不知道那些饺子的下场如何,也许是倒进了垃圾桶,也许是冲进了下水道。没有人知道那耗费了他整整一个下午的真心努力,就像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里曾经藏着一个人用全部勇气凝结的,爱的承诺。
有些事情,一定要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才能做给对的人,这是个乘法,三者缺了一个,结果便永远为零。
鹿小雨想蹲下,因为胸口只在太痛,身体几乎站不直。可鹿小雨和自己说,别像个女人似的。既然没人在乎,那他也不必在乎。难怪沈宁要离开,合着留下空间让陈涛和自己摊牌呢。
这么想着,鹿小雨反而坦然了。就像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到来,反而镇定了。
“节目做的怎么样?”
“呃,挺成功的……”
“哦,那就好。”
“……”
“那个,我也不知道在街边吃了什么不干净的,弄成这样,有我这个教训摆着,以后你也别在路边乱吃了。”
“好,我不吃。”
“……”
鹿小雨想看看陈涛的没话找话能持续多久,可惜,他们俩果然都不适合拐着弯儿去说话。到了后面,基本上只剩下沉默。鹿小雨奇怪陈涛为什么不和他说分手,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别的结局么。可陈涛就是没说。
怎么回的家,鹿小雨已经忘了。他只知道他最终也没和陈涛分手,或者说,没有进行形式上的分手。因为,分手的实质已经存在。他有预感,陈涛再也不会回来。
那个夏天,陈涛贷的房子下来了。可惜,鹿小雨连见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秋天,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鹿小雨经常会想念从前,想念陈涛说的,做这个世界上对你第三好的人。呵,多伟大的志向。
这一年的冬天,下了十二场雪,有大有小,鹿小雨每一场都记得清晰。雪,对于鹿小雨来说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总能让他莫名感动。那白白的小花朵,落在肩上,落在鼻头,落在眉宇,明明触感冰凉,却暖了心。
风雪最大的那天,正值周末,冰箱空空如也,为了温饱,鹿小雨只好把自己围成了木乃伊,只露着两个眼睛到街上踏雪而行。在路过某条街道的时候,他远远看见一个人的背影,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围着深蓝色的格子围巾。不知怎么的,鹿小雨就觉得那是陈涛。忽然间,风雪大了起来,细小的冰粒儿让鹿小雨迷了眼睛。等他再睁开时,人已经不见了。不知消失在了哪里,视线所及,只有漫天的白茫茫。
那一夜,鹿小雨做了个梦。那个梦支离破碎,就像中世纪欧洲教堂的天花板玻璃,各种色块七零八落的拼凑在一起。好多好多场景,在梦里恍惚的掠过。鹿小雨只记清了一个片段,陈涛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等我以后赚了大钱,就把你当玉皇大帝似的供起来,好吃好喝的伺候,什么破电视台,咱不去了……
醒来之后,鹿小雨无声的哭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忆起,却原来,那些早就深深的根植进了大脑的某个地方,变成了沙漠里的仙人掌,顽强而牢固。
说好了是可以不算的,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耍了次赖,现在,报应来了。
“陈涛,我他妈喜欢你,我他妈的……爱惨你了……”和陈涛分开以后,鹿小雨第一次哭。却只有满室的月光,倾听着倔强孩子难得的软弱,“你就是个榆木脑袋也不至于这么不开窍啊……等你回头再来找我的,虐不死你……”
哭着哭着,鹿小雨又睡着了。这一次,梦境清晰而完整。陈涛真的回来认错了,然后鹿小雨就跟太上皇似的享受了极高规格的负荆请罪,那叫一个爽。
迷人的梦,一直持续到清晨。鹿小雨第一次发现,原来睡觉如此幸福。只要你使劲想拼命想用力的去想,那么你想的东西就真的会在梦里实现。
尽管,生活已经让鹿小雨懂得,没有人能做一辈子的梦想家。
“陈涛,给你这个月的报表。”
“嗯……”
“好歹也是老板,多少看一眼成不?”
“哦……”
“你姓白吧。”
“呃……”
“陈涛!你能不能别每天一到晚上六点就守着电视看儿童节目啊,都看得弱智了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