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地摸过手机,凌飞看都没仔细看就按了接听——他被那歌吵得头痛欲裂。
“喂……”凌飞窝在被子里,还没苏醒的声音飘忽着,没半点底气,只有淡淡鼻音。
“凌飞?”电话那头低低的声音微妙上扬,带出一丝不确定。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无缘无故叫自己的名字,凌飞用鼻子哼出个:“嗯?”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笑了,仿佛很喜欢他此刻的状态:“怎么还没睡醒呢。”
不是疑问,而是轻描淡写的笃定。
“睡得晚……”凌飞只知道对方问了他问题,所以条件反射般乖乖回答。
“做什么了?”
“看电视……哦,还有游戏……”
“怎么不白天玩呢?”
“白天没有人陪我,他们都要工作……”
“谁们?”
“金子,包子……”
“你在哪?”
“嗯?”
“你现在在哪?”
“哦,宾馆……”
“在哪?”
“都说了在宾馆……”
“我问宾馆在哪?”
“呃……不知道,我不记得路牌……”
“城市呢,宾馆是哪个城市的?”
“你问题好多……我在沈……”
“嗯?”
“周航?”
“醒了?”
“我讨厌诱供。”
电话那头的男人夸张地叹口气:“我倒是爱死了你刚起床的样子。”
凌飞打个哈欠,揉揉半天没睁开的眼睛,声音渐渐退去柔软,有了点儿平日里的冷清:“没别的事情我挂了。”
“你还没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男人说着发出类似于S的音节,似在思付着什么,半晌,饶有兴味道,“深圳?上海?三亚?你总不会在沈阳或者撒哈拉吧。”
凌飞努力压抑着慌乱的心跳,故作镇定道:“这笑话很冷。”
“无所谓,”男人笑笑,也并不执着于答案,“我这阵子比较忙,你还可以享受一段最后的美好时光。”
“啧,难得呢,你也知道有了你就不美好了啊?”
“凌飞。”周航忽然温柔起来。
心漏了一拍,凌飞努力压抑不让情绪外泄:“嗯?”
“别把自己当成受害者,”周航的声音冷下来,“当初我结婚的时候说分,是谁缠着我不放,谁说不想分开,谁他妈脱光了勾引我上……”
咣!
手机被狠狠摔向雪白墙壁,然后,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凌飞坐在床上剧烈地喘息,没了魔鬼的声音,他的疯狂也像乍现的火花,很快冷却,湮灭,最终剩下一片死灰般的茫然。
可心里有东西在慢慢膨胀,它们鼓噪着,叫嚣着,几乎要冲破胸膛!
凌飞跳下床,飞快地往身上套衣服,随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门。他不给它们机会,也不能给它们机会,因为一旦它们见了天日,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做出什么事情……
夜风很凉,凌飞趴在出租车的窗口上看天,夜幕像个巨大的宝石蓝盖子,出租车明明开得很快,地上的景色飞速退去,可盖子一动不动。他忽然想不起现在是八月还是九月了,仿佛不知不觉,已经和这个世界脱离得太久。
“我还以为你是天女呢,每个月就一次下凡沐浴的机会。”沈丫丫一如既往,浓浓的烟熏妆,调酒的花式倒比从前更熟练了,漂亮中带着帅气。
凌飞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单手支着下巴,认真地问:“天女是什么?”
沈丫丫白他一眼,为不远处的客人推过去刚刚调好的冰蓝色液体,才转过来为他解惑:“就七仙女啦,不是每个月下来洗回澡嘛,好方便帅哥去偷她们衣服。”
“哦……”凌飞想起这个神话传说了,不过他很快微笑开来,“我不怕,没了衣服我就光着回家。”
沈丫丫见凌飞喝空了第五只酒杯,想了想,三两下给他调了个简单的推过来:“我以为你要跟那捡了你衣服的男人回家呢。”
“可以考虑啊,”凌飞想都没想,笑眯眯的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如果他帅的话。”
沈丫丫毫不手软地把凌飞放在吧台的钞票全部划拉到自己怀里,末了才凑过来观察这位不着调的财神爷。她和他距离得很近,偶尔的一呼一吸,鼻尖都会碰到。可两个人都没再动,沈丫丫对财神爷是真的好奇,凌飞则坦然地让她看,反正自己对女的没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