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明白。”
“我们选专业的时候,我选了心理学,因为我要成为第一流的心理医生。傅一睿大家都以为他会选肿瘤研究那种更符合他身上的学究气那样的专业,也更能体现一个男性的野心。你知道,傅一睿的能力在一干男人当中很出众,他如果做点革新医学历史的事,我毫不惊奇。”
我微微笑了,低声说:“我也是。”
“可他挑了整形外科。我问他为什么,必须承认,我那么问的时候有点幸灾乐祸,他一直是我的竞争对手,我那时候还年轻,其实不是真的想了解他,只是出于好奇和礼貌才询问他为什么这么选。但你知道他怎么答吗?他说,之所以要做整形医生,是因为他想当一个跟别人不同的医生。”
“跟别人不同的医生?”我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是,我可以给你解释这里面隐藏的心理暗示,但我不想这么做,”詹明丽看着我,微笑说,“你该自己去理解他。”
我点点头,看了看表,说:“我走了,如果术后你跟邓文杰见面的话……”
“我会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詹明丽笑着说,“去吧,我想他这时候需要你。”
“谢谢。”
我转身离开这个拥挤的观摩室,大步朝整形外科走去,我在想,也许不是他需要我,也许是我需要他,但在这种时候,谁说得清需要的份量谁多谁少呢?反正要在一起就是了。
反正要在一起就是了。
我穿过大堂,却在此时手机响起,我接过一看,居然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传来一个温和的男人声音:“请问是张旭冉小姐吗?”
“我是,您是?”
“我是汤医生,上次在疗养院咱们见过的。”
“哦,”我马上说,“您好,我阿姨出什么事了?”
“不,她很好,康复情况也理想。但是她拜托我给您打电话,她说,如果你近期有空的话,请来这一趟,她有些话想跟你说。”
第52章
我知道去哪找傅一睿,我知道这种时候他一定不会在办公室而只会在某个地方,于是我径直走进电梯,走向天台,我在我们的秘密基地上,果然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那,背脊挺直,气定神闲,冷不丁看见他的人一定以为傅主任此刻在心中酝酿什么宏图大计,但我却知道,这个男人只是习惯如此,他习惯了保持严肃的表情,习惯了认真乃至严苛地对待自己的生活。我一直不明白一个如他这样的男性,先天条件优越,后天又不失谦逊勤恳,有什么必要如此一板一眼地生活?他跟周围同龄的男性都不一样,从我认识他开始,这个男人就似乎提早进入了成年期,在他的朋友们还在犯幼稚低级错误时,他已然知道如何理性清醒地处理自己的私生活。
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这种成熟,大概是一夜之间不得不为之的成熟,他跟我们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没有容许自己幼稚和犯低级错误的空间,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连我都不如,至少我在外祖父母尚在的年月里,我还是他们膝下疼爱的孙女,我在孟阿姨那,也还是她热衷装扮的小姑娘。
我一直都有孟冬,我那个时候信仰对他的感情,无论这段感情最后的结局如何不堪,但不能否认的是,在那么漫长而孤独的成长期,是它支撑我鲜活积极,简单而有冲劲地往前走。
就冲这一点,我现在不能说我恨孟冬,我真的不恨他。
而傅一睿没有这样的对象,他如此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发生在父母之间的斗争和僵持,真相只怕远远比我这个外人能想象的还要残酷和丑陋,但傅一睿必须一人承担。
我不认为他是男性就该领受这样残忍的命运,他在是强大睿智的傅一睿之前,曾经是个弱小的少年,那个孩子目睹母亲的自杀,他求助无门,他的亲生父亲也许不动声色地逼迫母亲去死,而且还恨他,那个家庭里头,也许还有我不知道的暴力事件存在。
我只要想起这些就满心酸楚,恨不得能回到他小时候,将那个少年抱入怀里。
可惜那个少年已经远走,我能做的,就是跟这个已经成长好的男人在一起。
于是我走过去,在他还没来得及发现我的时候,环住他的脖子,从背后抱住他。
傅一睿被我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察觉是我,他将手搭在我的手上,带着无奈和宠溺说:“怎么越来越调皮?”
“谁让你坐这让我觉得非常想调戏,”我笑着说,“怎么,傅医生等高临远,对咱们医院改革开放几十年的成果有何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