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塞很多菜在我嘴里,我还没嚼完吞咽,他又急着把鸡肉往我嘴里塞。
“慢点,吃不下拉。”我胡乱嚼着,口齿不清地大叫。
他皱眉:“怎么嘴巴这么小。”
“吃饭本来就要慢慢吃的。”我闷声回答。
“你怎么越来越像女人,还搞细嚼慢咽。”他用勺子松了松米饭。
“我哪里像,我不像!”我又开始大声否认。
他的眼睛又发出狡黠的光芒,靠近我:“你没发现你现在动不动就大叫,还喜欢用撒娇的口气和我说话。““没有,没有!”我脸一红,急忙否认。
“而且还喜欢脸红。”他马上用手指我的脸。
我低头不让他看我的大红脸,拼命嚼那鸡肉。
他马上发出爽朗的大笑,不让我躲避,一直凑近我的脸。我太尴尬了,居然起身往客厅走。
他拉住我,“好了好了,先把饭吃完。”
我坚持要用左手自己吃,他笑说:“随便你。”
我倔强地用左手费力地夹芦笋,但夹一次滑一次。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我只能捣碗里的白米饭吃。
他又接过我的碗,“好了,你听话点,我来喂你,我这辈子还没喂过女的呢,居然伺候你!”说着夹起苦瓜往我嘴巴里塞,我最怕这个苦瓜,怎么吃都吃不惯。他眉毛一挑,装作生气的样子,我只能乖乖地用口接住可怕的苦瓜。
每喂完我几口,他就转头大口大口扒自己碗里的米饭,塞上一大口菜,他油腻的嘴唇在我看来依旧性感。
吃完饭后看报是我们的共同的爱好,他会用各种怪声调读新闻。用极其滑稽的声音念出王阿伯家有只双头猫的奇闻。听他读新闻也是乐趣一件,比自己用眼睛盯着看舒服多了。饭后也总是有水果,他懂的很多,什么水果是热性,什么水果是寒性都非常清楚。他爱吃橘子,我爱吃苹果,我可以削完整的苹果皮,我想等我的手好了,要削一个让他开开眼。无聊的时候我们会很幼稚地用橘子皮做小橘灯,我们做了好多个,挂在他家客厅那棵繁茂的盆景上,奇形怪状的橘子灯笼,我们也同孩子般比较谁做的比较好。每次一遇到比较的事情,他的孩子脾气会爆发,誓言与我较高下,肢体上的我根本不能撼他一根寒毛,口头上我也必输,总是被他驳斥地体无完肤。
第15章
我们嗑嗑碰碰中难免有肢体上的接触。他袭击我的时候喜欢用手绕我脖子或者大力拍我屁股,他也许就是老人家所说的“通关手”,力道大,拍的我直揉屁股。我叫苦连连,上厕所时候偷偷照镜子看自己两瓣屁股,果然色泽红润。
我们那天又为《萤火虫之墓》发生争论。我们争论小洁该不该死。小洁最后神志不清地饿死,全身只剩一层恶臭的皮包骨以及密布的疮痍,我深感难受,甚至眼眶湿润,口中呢喃:“太可怜了,太可悲了。”
他却一声冷笑:“死的活该。”我抬头惊讶地看着他,像不认识他似的。他居然说出这么冷酷残忍的话,而且还不断发出冷笑。
“不是吗?他的父亲在外残害我们中国儿童,父债子还,他死一千次都不够。”他喝着酒,眼睛有点猩红。
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小洁只是二战中的牺牲品,虽然他是日本人的孩子,但年纪那么小的他懂什么是非,连战争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记得他纯真的脸袋,憨憨的笑颜,赤着小脚丫在稻田里奔跑,叫着哥哥的名字,偶尔吃到颗糖就雀跃不已。我无法把他和那些血腥的日本法西斯联系在一起。
蒋雪不这么认为,他看到小洁孤单凄惨的身影,脑中只有浅海另一边的画面,血腥的大刀,凶神噩煞的鬼子,被蹂躏的土地,那是我们中国同胞永远的梦魇。
我们开始争论。我说:“任何战争都是可怕的,如果你是小洁,那么可怜…”
没说完就被他狠狠打断:“哪有那么多如果!我不可能是他,别看他小时候可爱,等接受鬼子教育多年后,就会丧心病狂,良知泯灭。”
“你不能这样说…”我反对。
“根本没有客观的正义和邪恶,只有主观的正义和邪恶!你丫到底站在哪边?!你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丫怎么这么傻!”他这次对我不依不饶,气急一样抓着我的肩膀对我大吼。年轻时候的他血气方刚,在必要时他会变得凶狠暴戾。
我辩不过他,但我相信自己是对的。任何人看到可爱的小洁死的样子都会感到难过的。我反复说:“不,小洁是无辜的,小洁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