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调笑着,捶打拥抱着,我站在原地,头上的灯照得我眩晕,脊背上却是一片又一片的冷汗。
一种巨大的力量瞬间把我击倒。
周围价值不菲的衣服,皮鞋,包包全部晃动起来,面目狰狞,像一把把尖锐的小刀刃,像叶懿若裙子上那一朵朵张牙舞爪的蟹菊。
逼仄的环境几乎让我透不过气来,体内像被掏空一样。
不知道怎么走回家的。躺在床上,一片漆黑,一点声音也没有,这个世界静止了,被悲痛凝滞了。
黑暗中,我费力看着自己的手掌,想看清手掌上黯淡的生命伏线。
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我好累,双手捂在眼睛上,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
第96章
一连几天没去酒店,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关了手机,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气象台说这雨要下好多天。
终于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走到厨房,桌子上照例是母亲准备的早餐,母亲没有问我为什么不去上班,她总是沉默的,沉默中是她的隐忍,痛苦和爱意。
打开手机,有一连串未接电话,全是他的名字。
看着眼睛很刺痛。
突然手机又响了,又是他。
“小冬,你怎么了?电话不接,人也消失了?”他的声音有些急。
“我生病了,休息了几天,没请假。”
“怎么都不说一声?”
“要开除我吗?”我傻笑。
“身体最重要,你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想吃什么?”
“好些了,刚吃过早餐。”我摸着有些浑浊的牛奶杯。
“精神还行吧?”
“活蹦乱跳的。”我又傻笑。
“今天可以出来吗?我有票子。”
我沉默了许久,看看窗外的天气,淫雨霏霏。
“还下着雨。”
“我来接你。”
“那好吧。”
“那我傍晚五点多的时候来。”
“好…对了,车子别开进小区,就在巷子口。”
“知道。”
挂线后,整个手僵僵的。
“小冬,是谁啊?”母亲看着一张报纸,头从报纸后探出来。
“哦,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母亲追问。
“普通朋友。”我轻声说。
母亲不响,手翻着报纸,发出稀索的声音,半晌后,才缓慢地开口:“小冬,交朋友要谨慎,有些人专门骗人的,你实心眼,别上当了。”
我一手晃荡着牛奶杯,从瓶口看进去,整个世界都是浑浊的,有些糜烂。
“恩,我知道”我闭上眼睛,又用只有自己听的到的声音说,“不会久了。”
傍晚,走出家门,才发现整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阴郁得多,雨有些下大的趋势,似一根根小银针洒落下来,树影婆娑,大片大片的黄绿色叶子左摇右晃,像唱着哀曲。
巷子口,那辆银灰色的车子,雨刷幽幽移动,我没打伞,一路小跑过去,发现几乎看不见车子上的脸,他的脸。
进了车,头上全是雨。
“怎么都不撑伞?”他拨落我我头上,肩膀上的雨珠子。
“这么近的路,跑跑就过来了。”我低头系着散开的鞋带。
“不是生病了吗?这样一来又要加重了。”他摸摸我的头。
我的手停顿了下,慢慢开口:“没,没病,只是不想出门,不想看这个世界。”
“什么?”他疑惑。
“其实下下雨也好,这个世界真的很脏。”我看看窗外柏油路上的黑泥巴。
他不语,手慢慢从我身上挪开,轻轻扣击着方向盘。
“我买了两张票子,歌剧票,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文艺腔调。”
我笑笑。
往常金碧辉煌的歌剧院今天被蒙上晦涩的雨幕。
整个大厅几乎没有人,我们依旧坐在最后一排。
“这么经典的歌剧,会这么冷癖吗?”他轻轻地笑。
“也许票太贵了。”
“不贵。”他马上否定。
“那就是人心太浮躁了,已经不喜欢也不适应看这些东西了。”
莎士比亚的经典悲剧。
大海,城堡,回廊,祈祷台…一切都似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各种乐器交替出现,编织成一张大网,从头到尾的隐隐的悲哀最后爆发,瓦格纳女高音犹如金字塔顶端的云雀,高亢清透的呐喊。
悲剧人物奥塞罗虽然是个刚正不阿的勇士,却有强烈的人格缺陷,嫉妒,猜疑最终使他亲手杀死了他的妻子。
萧瑟的管弦乐始终贯穿其中,清澈悠亮的小提琴,低沉厚重的大提琴,还有竖琴,六弦琴,曼佗林,共鸣出一剧悲酸愁苦的人间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