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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的囚徒(124)

小狗慌张地躲过,溜到对面去了。

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慢点开,当心点。”

他突然转过头凝视我,眸子黝黑黝黑的,像潭深渊。

“你会离开我吗?会吗?”

我呆了呆,随即笑笑,自己也知道这笑僵硬,像是干糨糊粘上去的。

“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我心一惊,他倒是猜中了几分,原本早上我就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说分开段时间,这也是我自己好不容易下的决定,为了我的父母。

“倒头来,我还是一个人。”他笑笑,手又反射性地去掏烟,烟盒子掉在车里。

红色的万宝路烟盒,上面印有粗犷的西部牛仔,骑着骏马,驰骋于草原上,忽略了沉重的生命在手臂上烙下的刀疤。

我去捡烟盒,他也低头,我看见他的脸,像一夜间老了几岁,眼角微微细细的皱纹可以钻进我的心里。

我静静地拿出根烟,塞在他嘴唇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蓝色的荧火,刷地一竖,微微炽热。

火光下他的睫毛根根分明,低垂着淡淡的哀伤。

他握住我的手,我们之间又隔着一火苗,彼此看得分明。

“你…终究是变了。”他淡淡地说。

这样一句话,让我的心骤然发痛。

“如果…我让你不要离开我,你会肯吗?”他郑重地吐出字,一字一字,刻骨刻肌。

我想起那年,我们在火车上,他静静地细诉自己的童年,没有父亲的他又被母亲抛弃,早早地游荡于社会,做着年少愚昧的事情,注射着扭曲了的快意,宣泄着自己满腔的愤慨,最终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卑微的存在。

他是可怜的。

那年那日他和我讲那些事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窗外是青山,绿树,草垛,河渠,有扎着头巾的妇女在喂蚕采桑,天空蔚蓝如洗,一望无际,却也没有他眼里的忧愁绵长。

此刻,他的眼里又是那日的样子,让我不忍目睹。

“小冬。”他叫着我。

“我…不会离开你。”我闭上眼睛,慢慢地说,心里的原话却是:我尽力不会离开你。

他抱住我,笑出声来。

我也紧紧搂着他,像搂着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不松手。

承诺,永远是属于说出口的那刻,那一刻是拼上所有的真情实意的。

如同一个孩子站在麦田里,望着澄碧如洗的天空,信守着自然给他的希望,虔诚地希冀着美好,但谁又会料到这天也会逐渐发乌,世间的事波诡云谲,所谓承诺也不过是我们自己安慰自己的。

但日子还是要随着自己的信念过下去。

该来的还是会来,该面对还是要面对。

酒店里关于我和蒋雪的事情已经传得纷纷扬扬,大多数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谈论着,谴责着,当作日常的消遣。

我感到非常不舒服,这个酒店像个大蒸笼,散发着众人口里的热气,灼热的,糜烂的,腐臭。

“你是苏小冬?”一个非常浑厚的声音。

我正走向办公室,手里拿着资料,这个声音让我的手指反射性地一颤,本能地装作没听到,继续虚着步子向前。

“你是苏小冬。”疑问变成了肯定。

我转头,果然是那个鹤发矍铄的老人,他一身灰色的西服,面目严肃,眯起眼看我。

“您好。”我鞠躬。

“我们到下面去谈谈。”他伸出一食指头朝向地,不容置喙的架势。

我必恭必敬地跟着他走进电梯,电梯里的人都很诧异,纷纷向他鞠躬,他微微颔首,像欧美领导人在台上看着底下的子民。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让我很不适,两手摆在裤子两侧,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和老人攀谈起来,老人点着头,突然爽声笑笑,拍拍那年轻人的肩膀,赞道:“就应该有这样的精神!”

年轻人马上谦虚道:“哪里哪里,拙见而已。”

电梯叮咚一声停止,到了一层,大家慢慢走出,笑语不断。

我突的楞在那里,辨不清前后东西。

“在那里。”老人转头看我,眼神有无名的严厉,又是伸伸那食指。

我连忙出来,跟着他到咖啡厅。

坐定后,服务员笑着端上咖啡。

“您喜欢的蓝山。”服务员笑脸盈盈。

“是这个月从日本来的豆子?”老人问。

“是的,这次的成色,味道都很好。”

“我是一直喝蓝山,改不了的。”老人对着服务员笑着,伸着食指摇晃下。

我发现他的食指比中指长,据说这样的人非常精明,有目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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