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四起,好象一夜之间,很多人知道了我曾经蹲过监狱的事。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些甚至当着我的面言语刻薄,我可以看见他们肉色的牙龈正准备着将我生吞活剥。
流言,果然是一场瘟疫,一时间,我诚惶诚恐,他们对我惟恐避之不及。
吃饭的时候,我捧着盘子向玉丽走去。
“小冬,这里已经有人了。”玉丽的眼睛里有惶恐。
旁边立刻冒出另一个女同事端着盘子款款坐下,警惕地看着我,又瞅瞅玉丽,点点头,像是告诉她不用害怕。
我只能尴尬地找其他位置。
“他好象一直往我裙子里看。”那个女同事用不轻不重地说,还带着颤音。
“以后当心点,我也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知人知面不知根的。”玉丽捂着嘴说,声音像被蒙了层布,却依旧尖锐。
谣言果然是可以积毁销骨的,我知道最近在传我是因强奸罪进的监狱,他们传得还有鼻子有眼,说真正的色情狂都是两眼低垂,声微语低,不可貌相的。
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牙齿上的肉渍,茶余饭后批判诟骂的肉渍,他们说着,惶恐着,却又欢喜着,众人像达成统一联盟战线,彼此齐心协练兑我。
我开始莫名地丢些东西,办公桌上的钢笔,咖啡杯,日历本,一样样地丢,我知道是他们做的,万万想不到他们如此幼稚,用这样的小把戏企图看我笑话。也许有恶作剧心理的人都有孩子般的伎俩。
这些我尚可以承受,对于进过监狱的人来说,脱离群体不像生活在草原上的小羚羊那样绝望,会被凶残的狮子吃掉。
只是,我隐隐地发现,不,是可以确认领班已经知道我和蒋雪的事情,我害怕他会将这个事情宣传开,那样,不仅是我,蒋雪的处境也很为难,毕竟在这个酒店,他依旧没有掌握最多的股份,很多思想顽固的老董事都在一边看着他能拿出什么真本事,而那些被他降职的管理层副董事也忿忿不平,负隅挖坑,伺机卷土重来。
他的处境真的很难,我心里默默地心疼,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
有点难过,蒋雪这段时间都没来找过我,电话也没,像是彻底忘记我这个人一样。
有时想想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连爱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这段爱太空虚,太飘渺,太多太多不可承受之轻阻挡在我们之间,这段爱越来越艰涩。
但我没有想过放弃,我爱他,那是习惯,是信念,从未改变,从未消失。
第84章
酒店举行了自助晚宴,我也参加了。
当天,整个大厅的天花板上缀满了上千颗水晶吊坠,熠熠生辉,让人眩晕。彬彬有礼的男侍员在门口迎接,为客人轻轻脱下外套,摆着请的手势。菜式样样俱全,龙虾鱼籽酱,蟹粉白玉,香草鹅肝,翡翠鸡茸羹,烧汁银鳕鱼,西冷牛排以及各式各样的点心。
整个酒店洋溢着小步舞曲。
女士一个个身着精致奢华的晚礼服,裙边摇曳至地,看过去像一条条柔软扭动着的鲤鱼。男士也穿着笔挺英武的燕尾服,一个个像被包了层石膏一样,纹丝不动。
我低头看看自己,廉价的西服,格格不入。
侍员游移于衣香鬓影中,托着小盘,为客人送酒。男男女女都矜持地淡笑,手持着郁金香,长笛形的酒杯,轻轻旋转,澄澈淡黄的白葡萄酒,红宝石般的红葡萄酒都流溢着醉人的香气。
这些琼浆玉汁的味道属于那个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人们。他们左右逢源,插科打诨,彼此敷衍得风雨不透,在我看来那层虚假的面具突兀得明显。
我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吃着土豆色拉,偶尔走过的女士都狐疑地看看我,她们矜持地咬着一些小饼干,时不时地拿出餐巾擦擦。
很快,蒋雪进场了,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他今天精神很好,穿着浓黑色,线条,剪裁完美的西服,显得尤为英俊。他端着纤细的酒杯笑着应酬各种客人,满场走,从我这个角度只能是看见他白白的牙齿,像打了一层蜡。
今天来的人非常多,个个董事都像帝王驻跸一样,形成一种表面轻松实则肃穆的气场。
我不停地吃着土豆色拉,吃完一碟又一碟,机械一样。一抬头发觉远处角落里有人看着我,是那个老人,他的头发上了发胶,油光光地往后梳,眯着眼睛看着我,上嘴唇覆着密密的白胡子,厚实得可以塞下一只苍蝇,让我分不清楚他是否在笑。
尴尬地放下碟子,挪动眼睛看看这个气氛热闹的大厅,正巧瞟见蒋雪周旋在众人身边,被众星捧月一般,周围是一条条雪白的手臂,戴着戒指,手链,轻盈地包围着他。